在中国,我从来不带着老芬打的,出门远近都坐公共汽车。在车上看到有的人站起来并不下车,而有的人坐了下来,老芬开始不明白缘由,我告诉他这是年轻人给老年人让座位,中国的孩子从小就受到这种教育,他挺感动,这在挪威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感动之后便纳闷,说这是真的吗,那怎么没人给我这个60岁的老头子让座呢?我说你在中国人的眼里还年轻呀,他听后乐得满脸开花,直到有一天一个小伙子站起来给他让座,他连客气也不会,一手护着座位好像生怕别人抢占了,一手拉着我一定让我坐,我说你快点坐下吧,人家都看着呢,他还死乞白赖的又说又拽的,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事后我说人家是给你让座,不是给我,你不坐就让人家坐回去,不能让我坐,明白了吗?看他迟疑着点头说明白了,我说你明白个屁!这句英文后加个中文“屁”字倒把他说糊涂了,他皱着眉问:什么?屁?
老芬对中国的食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热情,给什么吃什么,吃完就赞不绝口,即使是狗肉羊肠子猪下水之类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下了肚,过后问起来还是说好吃,不象有些洋鬼子提起来就吃惊咧嘴做呕吐状,不检点自己的愚蠢无知孤陋寡闻,倒说中国人的野蛮肮脏啥都吃,圣经上都说上帝造的一切活物都可以作为人类的食物,除开血。真不知他们这些以基督教为主的国家是怎么学圣经的。在我的教育和影响下,老芬对粮食抱着尊敬的态度,饭吃的干干净净不剩一粒米,我跟他说浪费就是犯罪,这个他听不懂。我又跟他说,人的一生吃多少米穿多少衣是有定数的,你的定数用完了你也就死了,这个比喻我一说他就懂了,信不信的咱不知道,可是从此以后老芬就爱惜粮食了,还常跟挪威人宣传这个理念。
去年夏天,在威海石岛我们的度假公寓小住了一个月,老芬就结交了一帮老年退休朋友,每天清晨一帮老家伙相约着去爬山,还照了不少照片。
老芬和他们语言根本不通,回来竟也能跟我说他们明天要翻过哪个山头,后天要去探访哪个山洞拜访哪座庙,还能指着照片跟我说某某最老某某最少,某某在石岛常住某某要回老家,还说他告诉了这帮老哥们他几月几日要回挪威,而他们都舍不得他走,盼他下次再来。我很惊异他们是怎么交流沟通的呢?
石岛的小区住户多数是来临时度假的,住户不多小区就没有物业管理,草坪里小道上经常有烟头纸片塑料袋子之类的垃圾,老芬义不容辞的当起了清洁工,走哪拣哪,人们开玩笑说将来招他为小区清洁工给他开工资。老芬私下问我工资多少,我说月800吧。老芬瞪大了眼睛说一个月才800元?还不到挪威清洁工一天的工资,这么低的收入,那么贵的房子别墅高档轿车谁买得起呀?是呀,那些天价房子轿车都是谁的呀?反正不是咱这些实实在在勤勤恳恳的劳动者。咱老百姓只要有份工作,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就满足了,永远也整不明白那些腰缠万贯的政府官员们已经腰缠万贯了怎么还不满足,还要腰缠万万贯。
据说挪威的家庭里女人当家做主,男人宠老婆,不知是不是普遍现象,反正我家老芬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冬天铲雪夏天割草,洗衣刷碗柴米油盐,抹桌子扫地倒垃圾,就连换被套床单这类女人的事。老芬也都一手包了,可是他每月的工资却一分不剩的连工资卡一起交给我。说他没出息也罢,说他不算个男人也罢,可我是非常感激他对我的信任和照顾的。
他知道我在挪威过不惯,寂寞无聊心情不好,就由着我发火使性子的出幺蛾子,今天要读书明天要打工后天又吵着要回国打麻将。老芬都一概满足我,他只要我能有个事做有个寄托。当我忽然心血来潮要写博客,老芬更是鼎力支持,饭好了端到电脑前,说声渴了水就端了过来,天晚了催我去睡觉,立即被我大吼一声:别吵!老芬立即被我的聚精会神逗的大笑,我这才回过神来,感情咱情急之中吼了句中文出来,自己也不由得乐了。我每天向老芬汇报着阅读量和收到的评论,老芬听着比我还高兴,当我告诉他我的哪篇博文被广场置顶了,哪篇被评为精华文章了,老芬更是高兴得噢噢的合不拢嘴,这个老Dum(挪文傻子),他还真以为他娶到了一位老才女呢!
我和老芬就是这样磕磕碰碰的过着日子,没有相敬如宾,没有温文尔雅。如今他也退休了,我在挪威的寂寞日子就要熬出头了,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是周游世界,首先游遍中国,自己开着车,看哪里好就停下来租间房,过上一段小日子,够了就继续走,后半生将会在这走走停停中度过,直到走不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