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前一天，依照惯例回家乡走走，看望几位久未谋面的朋友。出了县城，麻木于钢筋混凝土的双眼便沉醉在自然的清新中了，心一下舒展到了说不出的大。

　　一、绿色水渠

　　放下行李，急切的想与女儿到地中转转。还记得沿路水渠中飘摇的水草、嬉戏的鱼儿、泥泞的清香、穿越草间的青蛙......到了！水渠就在眼前，睁大眼睛，搜寻记忆中的美丽。水草——有，虽不太绿，却也腰肢舒展；泥泞——有，虽不太多，却也丝丝清香；青蛙的跳跃，却踪迹难觅；至于鱼儿，间或几条在水面做着奇怪的动作，嘴顶在水面，身体划着一个个弧形，偶尔吐出几个水泡——这是典型的大雨前的征兆，抬头看天，骄阳似火，没有丝毫下雨的意思。定睛细看，才发现水面不是很清亮，朦胧着层层污涩的绿色。遥望远处，整条水渠竟似地毯般绵延开去，水面毛茸茸的一层薄薄的水藻，几只农药空瓶露出狰狞的小口，骇人之极。走到岸边，拨开水藻细看，颜色的异样告诉我，水已经受到了污染，含氧量肯定很低，无怪鱼儿的异常举动了——那是在艰难的呼吸呀！喉咙一紧，我也有了窒息的感觉。“回家吧！”面对女儿的询问，我没说什么——我又能说些什么呢。心一路沉重着......

　　二、空巢燕不归

　　回到家，有些疲劳，躺在床上，猛然看到梁间残破的燕巢，蛛丝缠绕，毫无光泽。心便悸痛于童年的美好回忆中：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来到我这里。”每到春天，这歌声便成了我们小伙伴为燕子准备的最好的迎宾曲。看燕子来回穿梭，忙碌于池塘梁间，口衔些微泥，点点补旧宅，我也便不知疲倦的仰头观望他们的劳作，哪管什么颈酸眼涩，不是妈妈喊吃饭，是不会离开的。巢好了，我又新奇于这燕子何时再添新丁了。晚上睡觉也不再昏天暗地，时常醒来凝神侧耳，仔细搜寻小鸟的啾啾声。终于一日见到了巢边嫩黄的小嘴，于是悄悄在院中放些小虫，祈祷让燕妈妈看到，不再跑远路为孩子找吃的，因那份来回穿梭的辛苦我实在看不下去。

　　到了晚上，最幸福的便是闭了眼，细听梁间燕子一家的悄悄话，听着听着，梦便悄悄笼来，直到燕子清晨起床的声音拂去我梦中的口水。那时，虽不懂什么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却常常分不清燕子和我——担心巢中太挤，小燕子无法翻身；担心小燕子调皮，从巢中掉下来（老家人通常是在巢下吊一布兜做安全网，人之慈悲由此可见一斑）......

　　等燕去巢空时，我们便在寒风呼啸中牵挂——远方的燕子啊，寒冷中谁会为你做棉衣呢？那时，恨不得一觉醒来便是春天了......就这样岁岁年年的担忧、企盼，童年便一去不复返了......

　　向家人询问才知燕子好多年不回来筑巢了，究其原因很多，但家乡大兴土木，侵占池塘，让燕子失去了筑巢的原料应该是重要的原因吧。不过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人们忙碌于挣钱、不再有闲暇与燕子交流才是根本的，没有了人的照顾、牵挂、倾听，甚至招人讨厌，这春的使者还有来的必要吗？梁间空有巢，旧燕不再归。怎不让人怅惘......

　　三、集市人流

　　躺在床上，毫无困意，记起今天是大集（老家十天两次的农贸市场大集会），去看看吧。来到集市，漫无目的的边转边看，原来的老平房荡然无存，一座座二层小洋楼拔地而起，繁华的景象让我目不暇给。穿梭于人流中，突然一阵茫然，我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谁，来干什么？真的非来不可吗？所买之物真的是急需的吗？一对男女走过，花枝招展，香味扑鼻，高谈阔论，手舞足蹈，那份肆无忌惮让我不忍卒读，但从他俩的眼神中，我却看到了满足和骄傲，甚至是对周围一干人等的蔑视。细看之下，却只见一张空壳，一张空空的毫无内涵的壳。另一边，一位老者佝偻着腰，口衔一只长烟袋，低眉垂首看着自己的货物——旱烟叶，烟雾缭绕中，偶见他抬头，一脸的褶皱，浑浊的双眼，如枯柴的老手颤抖着。我不敢想他年轻时的健壮，虽然那是肯定的。

　　红润少年，黄发老者，都是鲜活的生命，为何差别如此之大？

　　人啊！日渐衰老、神魂智迷之时，谁不留恋年轻的风流倜傥，谁不感慨岁月的逝去无情，然而，谁又能透过这生的表象，参透人生——人生其实仅是一个过程，老去的是躯体，失去的是一座客宅而已。真正久经历练而光芒永驻的应是我们的灵魂，躯体这座老宅的颓败约束了灵魂的飞升，所以逝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和快乐。

　　回到家，思绪久久不能平静。马路宽敞，高楼林立，一派繁华，但也有断壁残垣的荒凉破败。是的，社会的进步有目共睹，但这表象下面隐藏的道德的沦丧和缺失，是否也象那些断壁残垣一样被人遗忘或是熟视无睹了呢？

　　一阵心痛在我回家的快乐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