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机场的导航灯在黑夜里明明灭灭,广播里传来空中小姐甜美的声音:“各位旅客,前方到达渥太华国际机场……”透过舷窗看到下面的城市渐渐临近,身旁一个老人说:“welcome back!”。那一刻,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踏在加拿大的土地上,终于来到了向往的国度,我却有种失去平衡的眩晕。我住在市郊一处不大的家庭旅馆。房间在二楼,窗前是巨大的枫树,橙色的夕阳把树叶的阴影拽进屋里,在枫叶的阴影里,我闭上眼,呼吸着来自南太平洋的空气。
这里住的都是各国的留学生,大家都很友善,我们可以用英语交谈。老板是个黑人妇女,她很喜欢喝酒,喝醉了就跟我们讲她当年初到温哥华当菲佣的事情。她说,你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口语不标准,因为会听你说太多话。
我坐着双层的电车在街道上逡巡。途经加碧兰吊索桥公园,成群白鸽在小孩子的追逐下飞起,头顶白发喂鸽的老人躺在长椅上小憩,水池旁边有一个非常阳光的亚裔女孩对着一群石膏质地的小孩许愿。
我走过去告诉她,这里是温哥华,不是布拉格。
她转过来说,只要心在这里,这里就是布拉格。
罗伯逊街上罗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商品,橱窗里是精致高雅的工艺品和瓷器。我终于在街角的店铺里找到了你最喜欢的香水,NINA,RICCI。漂亮的女店员告诉我,要加元。眼睛里有点轻视的友好。
在盖斯镇的水街是一条石子铺成的小道,显的十分宁静,街角小店的橱窗里有只十分精致的鸟,我拿起来,看到底座上的文字:madeinchina,黑色的底,白色的刻痕,有种钻心的痛。那里有你,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家。
我仔细抚摩着城市的每一处细节。并不古老的过度,和中国的五千年的文化相比显的太年轻。没有太多的历史,却并不苍白,年轻的国家博取了世界各国的文化。我突然有种错觉,仿佛走进一部时代杂乱的电影里,我向前走,身后的背景天翻地覆。
楼下有一个咖啡馆,一直放着抒情的音乐,里面总是坐满了中年的加拿大男人,大卫告诉我,这就是他们最惬意的生活方式。
大卫是这里的老板,我们很熟,因为我们每次来都会要一杯cappuccino,而他们很少喝这种咖啡。
我曾试图同迎面而来的人交谈,可是他们微笑着离开。大卫说,微笑是他们的礼貌,离开是他们的习惯。
楼下的朴仁浩提了两打啤酒来找我。他是从首尔来的男生。他兴奋的对我说,他在楼下的商店找到了中国的啤酒,我瞥见里他手里的啤酒瓶,青岛啤酒。
他告诉我,他很讨厌用英语和家里的人交谈。他现在把这个旅馆当做家。
我说,我也是。
我们用各自的母语,喝着来自家乡的啤酒。聊的十分投机,虽然我们彼此都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上射过来,照在一片狼籍的地上。我拍醒了朴仁浩,他告诉我,他学会了一句汉语:我要回家。他说我一夜都在重复着一句话。
我躺在阁楼的屋顶上,头顶着星空的海,远处是教堂的钟声,在半梦半醒之间听着心底的呐喊。
托尔斯泰说过,人只能单独的靠近上帝。
我想,此刻我离上帝最近。
朴仁浩走了。走之前,他来找我,说:“我先回家了,等你以后能回去了,就回去吧”。
我找出了那本纪念册。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是你在广场上给我们照的。那时下着雪。小城很美。
反面有你的文字:爱在原处,等你。
我下楼,走进了大卫的咖啡馆,我要了啤酒。
大卫看了我手里的照片,他问我,这是哪?
我的家,中国北方一所面朝大海的城市。
so beautiful。
对,so beautif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