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酒
2009-11-21 10:10:18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0)
编者按:李白斗酒诗百篇,有人喝酒引祸端,酒是稀水水,但需要硬人拿。适当的饮酒确实能起到提神作用,过量饮酒于己于人都没有益处,长期过量饮酒容易引起酒精中毒,凡事还是适可而止!
如果没有酒,父亲的生活会是怎样?我说不准,但我想,那一定就像没有鸟雀的山林,是缺乏活力的。在土地上挥洒着血汗的父亲,对生活,没有过多的奢求,不喜抽烟,不好打牌,也不讲究饮食穿着,唯独对酒,却是“喝你千遍也不厌倦”的。
母亲常常说,父亲喝过的酒,是要以“吨”来计算的。我相信母亲的话。记忆中,一个扎着两角小辫的女孩,是经常提了个空盐水瓶子,去村上的代销店打酒的。两毛钱一斤的老白干,或半斤,或二两,都是遵照了父亲的吩咐。女孩知道,每天从田里干活回来,中饭和晚饭前,父亲必是要喝点酒的。酒能解乏,酒能让下午的活干得更起劲,也能让晚上的觉睡得更踏实。酒里大概有什么魔力吧?女孩常常这样想。大忙时节,父亲也有喝不着酒的时候,那是为了就着田里的农活。中午,他不回家,要女孩将饭送到地里给他吃,这是不便喝酒的。但是晚上回来,那可是一定要喝个痛快的。多少年了,父亲的“一天两遍酒”,已成了他的惯例。
当然,那个女孩就是我。
爱好喝酒,却从不计较酒与菜。一碟咸萝卜干,或一把花生米,也能喝得有滋有味。乡下散装的白酒,父亲似乎更乐意享用。现在日子好过了,他还是一如继往。我们劝他少喝那样的酒,会对身体有害。可他总是笑眯眯地说“我天天喝酒,还要好酒,那要多大的开支呀!就这样,我已经知足了。”因而,逢年过节,我们姊妹还有亲戚朋友们送他的好一点的酒,他都会宝贝似的一一收藏好。等到家里来客人了,才拿出来。平时一人是舍不得喝的。还在师范读书的时候,有一年寒假回家,我将剩余的粮票兑了钱,买了瓶“孔府家”带了回去。父亲孩子般乐不可支的样子。“我家的小丫头还真有孝心哩!”,他将酒瓶举起来,迎着太阳光旋转着,眯缝着眼瞅着,笑意写了一脸。那瓶酒后来在吃年饭的时候,父亲让它派上了用场。
父亲喝酒有点“蛮”,每当家里来客人了,他总是竭尽所能劝人家喝,结果常常是:客人醉了,自己也“倒”了。“酒喝得顺心就行了呗,干嘛死央酒?不要命的喝,何苦呀你!”对此,母亲一直很有意见,忍不住就要埋怨几句。“你不懂,酒品如人品。喝酒不直,人品不直啊……”每回,父亲都能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
有一回,城里来的三伯到我家来做客。父亲从床底下找出两瓶好酒,要和三伯好好喝两杯。不想三伯手直摇,说早戒了,都六十多岁的人啦,要注意保重身体才是,毕竟不是年轻时候了。“怕什么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一辈子就这么点贪图,到头来给戒掉了,那不憋死呀。”父亲一边自管开酒,一边鼓励三伯,“少喝点没事。我一年到头,感冒都没有,医院可是没赚到我的钱呢……”说着,还禁不住自得地笑起来。
“医院可是没赚到我的钱呢”,这句话,父亲说过多次,不过都是他拿出来证明自己身体好、喝酒没问题的证据。他的身体一直非常健朗,高大的身材,挺直的腰板,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家里、田里凡是重的体力活,他都揽过来做了。但是,岁月不饶人啊。现在,父亲的背也有点驼了,正如三伯说的那样,毕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往往稍多一点酒就醉了。然而父亲从不理会。
前年冬至,离家二十年之久的堂姐一家回来祭祖。他欣喜万分,倾尽全力招待他们。我那姐夫也是个爱酒之人,在我家住了五天,除了早餐以外,每天都是两顿酒席。尽管母亲一再提醒父亲要“控制”些,但他哪里听得进去?“可怜的孩子,无父无母的,到我这里来,就是回到了家。不招待好,不像话。”父亲这样说,母亲想想也在理,便不好多说了。可是,就在堂姐他们离开后的那天早上,父亲脑血管破裂一下子栽倒了。病发原因是,过度疲劳加上饮酒过量!
母亲难过得不断自责,说早就该狠狠管管父亲了。我们做儿女的也后悔不迭,为什么平时不劝他戒酒或少喝点酒呢?等到不幸发生了才悔不当初。但是,我的父亲却似乎不在意我们的痛苦与自责。病情稳定后,他问医生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后我还能喝酒吗?”。医生微笑着告诉他,病好了可以喝一点,他就很开心地笑着说“那我得尽快好起来……”
爱酒的文人雅士,有的说酒是“欢伯”,也有的说酒是“忘忧物”。那么,我的父亲,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庄稼人,他会说酒是什么呢?
父亲恢复得很快,如今又端起了他的小酒杯,每日两遍,显得很心满意足。只是,酒的份量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