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前的红椒
2009-10-21 10:37:38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屋檐前那串风干的红椒似乎带着心酸,在风里孤单的摇摆,像是对灵魂的召唤,如果可以能不能将我最爱最亲的母亲带回?想要平静内心对母亲的思念,可是看到那串记忆里火红的辣椒心里隐隐作痛,红椒里有母亲的叮嘱,有母亲的勤劳,有母亲的无私母爱,那些记忆在眼泪中滚动,在疼痛中重启,如果可以能不能让爱的化石将母亲永久留置?如果可以能不能再一次看着母亲与红椒剪成的侧影,那会是最美的画面!
无论平日里如何苛求着内心的平静,母亲去世的伤痛还会在我独处的时候渐渐弥漫周围的空间。转身,低眉,手足碰触的地方,目光所及的角落,都有着关于母亲的记忆。
房前的檐下,挂着四五串风干的红椒,一串一串静静地垂在哪里,象母亲生命尽头的目光,提醒我安然于四季的循环,可是,母亲在这个秋天里的离去,为什么却不能依着四季的循环让怀念不再是永远?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一生勤俭持家,身体好的时候,充分利用院子里的空地,春天里播了种子,夏天里便有了青翠新鲜的瓜果菜蔬。每次去看望母亲,回家的时候,包包袋袋里,装的都是母亲劳动的成果:夏天的黄瓜与豆角,秋天的花生与黄豆,冬天的萝卜与白菜……每一样,都寄托着母亲的牵念与关怀。而今母亲不在了,院子里的青菜兀自生长着,母亲的爱却是一去不返了。
如果记忆也能以化石的形式存在,母亲的爱一定“化石”在檐前的那几串红椒里了。曾经漫不经心地与母亲说过,街市上很难买得到辣味十足的椒子。不想母亲暗暗记住了我的话,去集市上买了好几种辣椒的秧子回来栽种。秋天到了,一串串的红椒错落地挂在母亲房前的走廊下,交给我捎带回去的时候说,用红线穿的那串个头小的椒子最辣,蓝线穿的那几串稍次一些,黑线穿的那一种是最不辣的,可以在炒菜的时候多放一些,叮嘱我说,不要吃太多的辣椒,秋冬的季节里,辣椒吃多了容易上火,要多喝水,多吃水果……每一次的告别,总是如此的絮絮叨叨,重复着已经说了许多次的话。曾经的我,极少有耐心听她反复的唠叨,总是急匆匆地出门,烦心的时候,甚至还会大声地阻止母亲的言语。而母亲从没有计较过我的不耐烦,每次送我出门,走出好远了,当我回头看时,那个瘦瘦的身影还会立在小巷的路口。母亲面前,我可以漫不经心,可以随心所欲,是因为被叫做“母亲”的这个人,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原谅我的错误,这个人牵挂着我的一切,这个人像秋日檐前的红椒,让我想起的时候,心内永远是一种热呼呼的感觉。
今年春天,母亲的身体已不如从前了,稍一活动,便气喘吁吁。春分前后,母亲打电话让我回家,告诉我怎样在院子里的那块菜地里翻土,怎样撒种,照着母亲的说法干了一会儿,觉得又脏又累,索性放下小铁耙,对母亲说:“今年不能干了就不要干了,去菜市场买青菜也用不了多少钱的,何苦那么劳累自己呢?”母亲淡淡地笑着说:“累了,就歇歇再干,种点小菜,自己吃的时候也方便,做事不能怕麻烦的。”然而我还是没有让自己“麻烦”下去,告别母亲的时候,看了一眼院子里被我翻了一半的地,又一次叮嘱母亲:“今年不需要再种什么了,街上的青菜很便宜。”母亲答应着,慢慢地送我到门口。我走到巷口的拐角处,回首,那倚在门前的瘦瘦的身影,是母亲。
今年的五月是闰月,民间有女儿给妈妈送闰月饺子的风俗。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她的身形更瘦了,心衰的病痛限制着她的活动,看到我,她还是努力地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看向门外的那块菜地。菜地里的黄瓜与豆角蓬蓬勃勃地生长着,靠近门口的五六行青椒,白色的椒花闪在大大小小的青红椒子中间,还是往年葱郁的样子。母亲说,上次我回去以后,她叫隔壁的二哥过来帮她种下了这些菜,她说自己行动不便,原也不想再种的,只是担心我买不到很辣的椒子,她说,做事不能怕麻烦,多数事情都是开头麻烦后来方便的。她还是往常那样的絮絮叨叨,我的眼睛,就在她的絮叨声中慢慢地润湿了。
从来没有认真完整地听完母亲的唠叨,那个闰五月里的黄昏,被母亲牵着手,我装作无意地把目光转向门外,为的是不让母亲发现我脸上的泪水。当日那涌上心头的莫名的伤悲,是不是已经向我暗示了该好好珍惜母亲在身边的时光?曾经以为有母亲的日子会象母亲的唠叨一样周而复始,曾经那么张扬那么叛逆地忽视着母亲的关怀与牵念,而当我意识到那份关爱最终也会如逝水东流一去不返的时候,那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不舍与追悔,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是何等的苍白与无力。
母亲在二零零九年九月三十日夜间去世。母亲最后的日子里,我守在她的身边用针线穿连那些红红的椒子。母亲目光平静,神态安详,母亲不再唠叨。我知道母亲把她对女儿的爱都“化石”为风干的椒子了。母亲知道,女儿已经懂得了她。只是,谁能知道,为什么当我真正懂得母爱的无微不至时,当我想认真补偿曾经对母亲的忽略时,那个被称作母亲的人却永远地离开了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