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
2009-12-31 12:31:02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文章里过年的场景所记甚详,年关的热闹氛围弥漫了出来。文章比较写实,很细致,年味比较浓郁。即使时至今日,过去的那种气息仍然会在心头回旋。
小时候,是在农村度过的,每年腊月初八这天,家家户户都有吃腊八粥的习俗。那时我并不知道吃腊八粥有什么讲究,只是看着母亲把收获的五谷杂粮,样样舀一些掺在一起,加上红豆、白豆和豆角豆,凑成八样熬成粥。到晚上掌灯时分,一家老少非常痛快地喝着。当时,我们农村还没有电,家家都点着煤油灯。柔弱的灯光里,透着家的宁静和恬淡。腊八粥的香味就那样从熟透的一粒粒米缝和豆瓣里飘出,散布在屋子里每一个角落,甚至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家家窗缝里飘出的香味。
那时最高兴的莫过我们这些孩子,一来新年那天可以穿新衣服,二来可以从长辈们手里获得一些压岁钱,再就是有好吃的了。从大人们忙碌的身影里,我们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在我们农村,从吃腊八粥那天开始,大家就为过新年忙个不停。最忙的莫过于那些家庭主妇们,从早晨到晚上,村子里的大石碾子就不会闲下来。大家都忙着淘米、碾面、做饽饽。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淘上三、五斗的小黏米。从早晨一直做到晚上十一、二点钟。大人在炕上做,我们就用高粱秆抠成小花,往做好的饽饽上打花,粉红色的小花,在我们轻轻点缀下就开在金金灿灿的黏饽饽上了。男的大多数都负责在外面蒸饽饽。一锅又一锅,一屉又一屉地蒸着,等到晾凉冻硬之后,再装入大皮缸里储存起来。一般家里都能吃到春开雪化的农历二、三月。有的家里也蒸大发糕,把玉米去皮磨成面,面很细,蒸出来的大发糕也特别的好吃。一屉一大块,蒸好晾凉后再用刀切成方块,每一块方糕上同样少不了我们打上去的小红花。
那时候家家都会喂一、两头大肥猪,一头上交给国家,另一头自己家里留着吃。少的也会喂上半年,多数都在九个月以上,二、三百斤的大猪,足够一家人享用一年。把上好的精肉泡在自制的酱油里,等到来年七、八月再吃。那时候象酱油、米醋、烧酒之类的生活用品,家家都是自己酿造的,味道不仅纯正且鲜美。有时大人们也会做腊肉,经过炭火熏烤的肉,就保存在地窖里,等到来年冬天再吃。腊月二十八是猪的生日,这天几乎就听不见杀猪的叫声。
做豆腐是家家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豆腐代表着富贵、吉祥的意思。我家也不例外,母亲把做好的豆腐切成小块一筐一筐地冻起来,随时取来和肉、白菜一起炖着吃。如今青龙老豆腐,已经成为一种饮食文化正被外界所接受。可这些在当时的农村来说是奢侈的享用,除了年关平时很少能做,当然家里来客人不在话下,山里人的朴实和热情,谁家都会把最好的留给客人吃。
一近年关,农贸市场也相继活跃起来。三天一小集、五天一大集,汇聚着各路小贩。买的、卖点、吆喝的、此起彼伏,人挨人、摊挨摊,讨价的、还价的、好不热闹。五颜六色的窗花,吸引着无数赶集人的眼球,不光是我们这帮孩子扎墩挑,就连那些大爷大妈们也会买上几幅带回家。我也不例外,买上两幅心仪的窗花,照着样子在白纸上描摹刻画,往往需要一、两天的时间,然后在上面涂上自己喜爱的颜色,贴在窗户上。那时的窗户都是用实木,框与框、棱与棱相互连接在一起,最为常见的是正方形,豆腐块那样大小,也有较为复杂的菱形、圆形或长方形。家家都会在糊好纸的窗户上贴上窗花,年的喜庆也就出来了。当然,这些都是在离过年两、三天才会做,在这之前还要忙些别。小年那天,灶王爷到天上过年时,我们也过小年,先供灶王爷,柴(财)火兴旺。等到二十四扫完房,讲究一点的人家,会把墙粉刷一下,再贴上年画。我家不是,那时家里很穷,我只记得,我家的墙是用黄泥勾的面,年画就贴在上面。有套红楼梦和醉打金枝,图文并茂,色彩很丰富。还有天女散花和鲤鱼跳龙门的吉庆年画。
至于年货,很少有人再等到二十九“穷汉”集这天去买,所以年三十头一天集市很冷清。
大年三十早上,男人们会拿着丰盛的祭品到亲人坟前祭拜,告诉他们过年了,儿孙们来看他们,然后在坟周围洒上酒。中午,喂猪的人家,在院子里摆上供桌,焚上香,把猪头供在上面,答谢上苍、山神、土地的恩赐。忙完这些,主妇们才忙着做年饭。一般人家都有几道大菜,象白菜炖豆腐,酸菜炖粉条,每道菜里都离不开肉。也有单炒肉:拆骨肉、葱爆肉、肉疙瘩、肉丸子,反正餐桌上都是肉。米饭要用笊篱捞,捞出来年的好兆头。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饭、菜准备好,一家人围在炕桌上,尽情地享受年所带来的吉祥和幸福。晚上八点钟,全家人围在热炕头上,啃着猪蹄,吃着水饺,相互说着祝福的话,带着满足和喜悦的心情进入梦境。
初一这天,村里人见面要相互问好。初二这天,你来我往的人就多了起来,走亲的、访友的,一直持续到初五这天或者更长些。那时,各个村都有秧歌队,也相互拜年。在村里有些声望的人家,会单独来上一场。当喇叭吹得正欢,锣鼓敲得更响的时候,人们也就扭的更欢了,这时,唱的人出场了:一拜全家福、二拜全家乐,三拜全家老少都平安……这时,主人就要敬茶,给赏钱,也有给点心。给村里拜年,一般都会安排吃饭,这家三个那家两个,主人和客人在愉快中吃着喝着,一正月下来,秧歌队的收入还是满可观的。正月十五这天,父母都会给孩子们用高梁杆扎纸灯笼,里面点上蜡烛,到晚上都出来到冰面上走百病,灯光、月光和星光,在冰面上遥遥呼应,构成一曲欢乐的乐章。正月二十五这天,家家都要做高头子,我们叫它老天仓,通常母亲也要在这天拜食神。随着正月的结束,二月二这天,还要喜庆一回,家家开始烙油烟,烙饼的、烙煎饼的,吃过早饭大家相互剃龙头。这时,村里的人好不惬意。
后来,渐渐长大的我,远离了故土,在城市里久了,对过年也不再象小时候那样,带着某种期盼、某种渴望,总是很平淡地迎接年的到来。这时,我也清楚地知道,对于我们庄户人家来说:年,是一种收获,也是一种对收获的检阅,以及被检阅之后带来的喜庆。喝腊八粥是对即将过去一年收成的回望和对未来粮食满仓的美好憧憬。
成家后的这几年里,每当到了腊八这天,我也会把各种各样的米放在一起,加冰糖熬成腊八粥,只是我不再象母亲那样简单地把种植的五种米加上红豆、白豆、豆角豆凑成八种,我会添加很多种米,再加上各种豆类,红枣、葡萄、桂圆,以及孩子们最爱吃的莲子,总计下来有二十多种,这时,我最开心的是看家里人津津有味地喝着腊八粥,谈论着有关于过年的一些事情。
尤其是住在高楼里的我,极少再能找到小时候,农村过年时的那种情景和谐的氛围。很多时候,我们都在形形色色的人流里穿行。当我在偶然的回眸,听到很浓郁的一两句乡音时,我都会忍不住地搭上一句从未丢失的乡情。那时,在我看来乡音是如此地亲切、浓厚,浓厚得如同我再一次回到故乡,走进那带有浓郁满族风情的红红火火的年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