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的骷髅头
2011-12-6 13:11:15 来源:上海壹周论坛 我要评论()
主宰1970年代和1980年代世界古典乐坛的,毫无疑问是指挥三巨头:卡拉扬、伯恩斯坦和索尔蒂(一译萧提)。他们都拿最高的出场费,都录过无数唱片,也各有无数拥趸。一句话,他们都是超级自大狂,不论做什么,总能像明星一样登上报纸头条
匈牙利犹太人的艰辛
与卡拉扬、伯恩斯坦相比,索尔蒂成名最晚。
他12岁开了第一场钢琴独奏会,之后有幸师从巴托克,在巴托克的双钢琴和定音鼓奏鸣曲首演时,为大师翻谱。
如果索尔蒂继续钢琴事业,本可一帆风顺,他却决定成为一名指挥。对于一个犹太人来说,在1930年代纳粹阴影下的匈牙利,成为指挥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终于在1937年,他带着一封介绍信来到萨尔茨堡音乐节,要求旁听一场排练,结果却得到了一个伴奏的机会。当时的指挥是人人畏惧的凶神托斯卡尼尼,他用一个指头打着节奏,索尔蒂战战兢兢地跟着,最后大师挤出一个词:“不赖嘛。”
1939年索尔蒂来到瑞士,打算跟托斯卡尼尼去美国演出,却在签证上出了问题。这时希特勒的铁蹄踏入波兰,匈牙利岌岌可危。在战争中,他父亲死于病痛,家人全部惨死于大屠短袖,单件掺杀。他虽身在中立国没有性命之虞,却举目无亲,茕茕孑立。
转机出现在1942年,他赢得了日内瓦钢琴大赛一等奖,终于有了一笔收入,并得到了可以教“不超过5个学生”的官方许可,勉强糊口。
战争结束后,他靠着匈牙利的朋友关系来到了慕尼黑歌剧院,但很快发现这里是两位“理查德”的地盘(理查德·瓦格纳和理查德·施特劳斯);同时,剧院也很快发现他除了指挥过《费加罗》和《费德里奥》之外没有任何歌剧指挥经验。他在慕尼黑呆了6年,最后被扫地出门,原因是剧院需要一位“德国籍非犹太指挥”。他又在法兰克福待了9年,最后剧院经理对他说:“乔治,你的水平太高了,我们配不上你。”
入主科文特花园
索尔蒂几乎到了半百之年才在世界舞台上找到一席之地。
1953年,他在旧金山举行了美国首演,1959年才第一次登上英国科文特花园剧院的舞台。1960至1965年,他在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执棒。1960年他曾被任命为洛杉矶爱乐乐团的音乐总监,但从未演过一场音乐会——因为他听说乐团董事会打算邀请祖宾·梅塔当客座指挥,于是在开工之前就辞了职。他觉得作为一个音乐总监,应当由他来决定请谁当客座指挥。
索尔蒂为人难缠,常常陷入纠纷。他在《阿伊达》录音时和男高音维克斯(JonVickers)发生口角,维克斯愤然离去。他与王牌歌剧经理鲁道夫·宾(RudolfBing)吵架,因为觉得某女高音不适合出演布里顿的《彼得·格莱姆斯》。人们给他取了个外号:“尖叫的骷髅头”。
1961年,索尔蒂被任命为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的音乐总监,一做10年。他本不想要这份工作,但在给耄耋之年的老大师布鲁诺·瓦尔特打问候电话时,老大师竭力要求他回到歌剧舞台。“你必须这样做,如果我们这辈人之后断了档,歌剧传统就无法保存。你必须去。”于是索尔蒂带着一份使命感来到了科文特花园,却对这里的闲适氛围感到震怒。“德国剧院的乐队总指挥就是沙皇,没有人能对我说不。我来这里,突然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我要求纪律、精准,歌剧是一种军事运作。他们叫我‘普鲁士人’——我,一个匈牙利犹太人!”他们还给他起了更不好听的外号。一天晚上一棵大白菜被扔到舞台上,上面写着:“索尔蒂必须滚蛋!”他的车挡风玻璃上也被涂上了同样的标语。反犹主义者希望伤害他,同事里有暗地作祟的法西斯分子。
索尔蒂厌恶与管理歌剧院的英国上流人物打交道,他的瑞士太太海蒂教他如何与董事们喝下午茶。英国贝司手迈克·兰顿(MichaelLangdon)写过几则索尔蒂初到伦敦时的趣事。索尔蒂很容易激动,看上去总是紧张不安,这会传染给歌手们,但如果他感觉到歌手过于紧张,便会冲上去紧紧抓住他们的手臂,吼道:“放松!”通常这会导致歌手肌肉痉挛。他的英语不太好,但并不妨碍他在排练布里顿的《仲夏夜之梦》时纠正别人的英语发音:“‘吕人’(女人)。你不会说‘吕人’吗?”后来有人向他指出了可怕的实情,“伟什么没人告诉我?厄们可以说‘女人’的。”
然而,索尔蒂的音乐水平赢得了普遍尊重,他以德国学派的风度气质感染了英国乐手。兰顿认为索尔蒂巩固了前任大师的成果,令皇家歌剧院跻身世界一流。索尔蒂拥有伟大的力量、精神和活力,兰顿写道:“他绝不甘心屈居二流。”
哲学家以赛亚·柏林曾写信推荐他指挥勋伯格的《摩西与亚伦》,这成为了划时代的凯旋之作。彼得·霍尔导演的版本中围着金牛犊的全裸狂欢激起了巨大争议,一位老出版人不堪猥亵场景当场痛斥:“这些肮脏的畜生!”索尔蒂本人肯定不反对裸体女人,他的第一次婚姻在伦敦结束,因为52岁的他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外遇,对象是27岁的BBC女记者。
芝加哥的英雄
1969年,索尔蒂成为芝加哥交响乐团首席指挥。正如当代所有大指挥一般,他同时有几份工作。好几年中,他除了芝加哥之外,还担任巴黎管弦乐团的音乐总监和伦敦交响乐团的终身指挥。然而正是在芝加哥,他成为了美国的偶像,无论何时他带着乐队去纽约,都会成为整个音乐季的焦点。
有些人批评他,可是出名了哪里会没有批评呢,只要观众对他的电光石火痴迷疯狂就足够了。索尔蒂的风格是乐队技巧完美,音乐对比强烈,有人认为这是浅薄的表现,华丽而缺乏内涵,时常带着一种混乱的紧张。评论家不喜欢索尔蒂,因为他们觉得他在利用音乐表达自我中心。然而不能否认的是,索尔蒂使得芝加哥交响乐团成为世界上最配合、音响最丰富的乐团之一,可与卡拉扬麾下的柏林爱乐一较高下。索尔蒂向来不谦虚,有人引用他的话,说芝加哥应该为他塑像,“8年前我来时,这支乐队在国内、国际都寂寂无名。我们完成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索尔蒂打拍子的方式很不寻常,像一只和影子搏斗的螳螂,双肩耸起,左戳右勾,充盈着紧张的能量。他是卡拉扬的截然对立面,卡拉扬是所有名指挥中动作最少的——他几乎纹丝不动地站在乐队前,双眼紧闭,用指挥棒的短弧浇筑音乐;在最强音段落,也只是轻抖手腕而已。
1976年,索尔蒂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谈到了几位指挥同行。他说伯恩斯坦在严格意义上只是一位交响曲指挥;詹姆斯·列文当时刚刚扬起辉煌事业的风帆,仅被称为“一个性格温顺的孩子”;洛杉矶爱乐的卡洛·马利亚·朱利尼已经不再指挥歌剧;卡尔·伯姆“太老了,不算数”。于是,索尔蒂总结道:“只有两位指挥在歌剧和交响曲两方面同样杰出,而且我很崇拜卡拉扬,他结合了一位指挥应该具有的品质:才华、品位、领。之前两天它导力。”
索尔蒂被《时代》杂志誉为“西方最快的指挥棒”,当被问到成功秘诀时,他说:“钱很重要。我的乐手薪水很高,真的很高。”索尔蒂本人成了一位百万富翁,对股挂昨晚刚洗的市十分热衷。他的野心从未随着年龄增长而减弱,卡拉扬一死他就接手了垂涎已久的萨尔茨堡音乐节。他在巅峰期同时统驭芝加哥、维也纳、萨尔茨堡、伦敦等音乐重镇。他用紧张的尖叫告诉世人什么是一流的剧院和一流的乐团。(作者:盛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