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祖国驱逐的美国公民
2013-7-12 10:41:35 来源：纽约客 我要评论（）
在美国，当一个人被捕了，当局会进行一系列背景调查，看这个人是否有过在保释期逃走、有没有开着偷来的车子等等，一般来说，指纹会发挥重要作用。当局会将犯人的指纹发到存有超过1亿分指纹数据的联办调查局（FBI），FBI还会和国土安全部“分享”此人的指纹，国土安全部的核心工作是防止恐怖袭击，而你的指纹可能会显示你是个恐怖分子。另外，国土安全部还负责边境安全，隶属于这个部门的移民执法总局（ICE）会检查犯人的指纹，如果发现这个人涉嫌违反移民法，ICE就会发出“扣押令”，然后，犯人就会进入被驱逐的程序。
现年35岁的马克·利特尔出生在北卡罗来纳州的莱恩县，在孤儿院生活到7岁时，被托马斯和珍妮·利特尔收养，起名马克·利特尔。马克患有躁郁症、糖尿病和认知问题，读没有问题，但是写有困难。自青春期开始，他就开始进教养院、精神病院、监狱。
2008年8月，马克被关进北卡戒备很不森严的纽瑟监狱。来到纽瑟监狱前，他是州立精神病院的病人，因对一位妇女有不当行为而入狱100天。
北卡的监狱与移民局有协议，包括纽瑟在内的监狱要配合该局识别符合“外国犯人计划”的囚犯，因为该局要驱逐“在国外出生的及非美国籍”的人。地方执法机构和联邦移民机构有着各种类似这样的协议。
然而，不幸的是，马克进入纽瑟时，工作人员为其填写的表格内容有一些奇怪，且有两处致命错误。表格中显示马克·利特尔是他的别名，“人种”一栏上，工作人员选择了“其他”，“种族”一栏填着“东方人”，生日写对了，但是出生地点为空白，出生国家却写了墨西哥，国籍：外国。这些，让马克符合“外国犯人计划”。马克有着棕色皮肤，如果肤色浅一些，工作人员也不会认为他是墨西哥人。那位工作人员是谁、怎么会这样填写目前无从得知。
马克想和家人取得联系，但是他弄丢了写有家人电话号码的小本子。
马克符合“外国犯人计划”，很快，移民局派出驱逐官员达姗塔·法西特对他及另外几名囚犯进行审问。然而，进行审问之前，法西特没有对犯人进行常规背景调查——如果调查的话，通过指纹就可查到马克是美国公民。
经过审问，法西特确认马克是他的别名，本名是约瑟·托马斯，出生在墨西哥，三岁的时候非法进入美国。
然而，让马克在文件上签名的时候，他一直签的是马克·利特尔。
而且，法西特还在审问中误导了马克。马克可能以为，把他送到墨西哥似乎是去度假的，他问法西特如果自己被送到墨西哥的话，女友能否和他一起去，能否收到她的信件。而法西特错误的告诉他能收到信，促使他愿意去享受墨西哥之旅。
移民局忽视了马克的精神问题、他的签名，所有这些，并紧锣密鼓地将他送上被驱逐的轨道：9月初，移民局给利特尔以扣押令。
其实，法西特提取了马克的指纹，记录也显示，法西特的同事在联办调查局的指纹数据库调查了他的记录，都显示马克是美国人，且和约瑟·托马斯无关。那么，为什么这些都被忽略了呢？很明显，这些调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弄清楚马克的具体情况，而只是想驱逐约瑟·托马斯：他们认为那些符合被驱逐条件的信息是真实的，而一切可以证明他是美国公民的信息都是错误的。其中，2003年马克被判一项重罪，对移民局来说是有用的：他们向马克发出驱逐命令通知书。
2008年10月，100天的刑期结束，马克被转至联邦拘留所——位于佐治亚州西南偏远地区的斯图尔特拘留所，这间拘留所是美国最大的移民拘留中心，由私营监狱公司美国矫正公司（CCA）运营。
这里更像是关押战争犯的监狱。监狱周围设有双层围栏，且都有铁丝网护栏。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要一个小时车程，附近没有宾馆没有青年旅馆，很少有人来探访这里的在押犯人。
囚犯权益组织曾指责斯图尔特拘留所在各个方面存在问题，如医疗卫生条件差、食物差、太拥挤、看守态度恶劣、无故延长犯人拘押时间等等。曾在这里被拘押的犯人表示，要是投诉的话，投诉者会被单独监禁。人权组织呼吁移民局停止使用斯图尔特拘留所，然而这个请求也一直没有下文。
在这里，马克似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11月3日，接受移民局官员问询时，他发誓自己是美国公民，11月12日，他再次坚持。然而，在记录中，他的母亲名字被改了，他是美国公民的事实也被漏掉了，没人愿意听他说弟弟在军中任职、怎样找到他的母亲，他在声称自己是约瑟·托马斯的文件上签署了马克·利特尔。
其实，移民局工作人员给罗恩县方面打电话，但是被告知没有马克的出生证明——当然，马克是7岁被领养的时候养父母给他起的名字。
所以，驱逐程序继续进行。
虽然马克没有律师，但是也可以通过上诉的方式来拖延驱逐程序。但是，他在采访中说：“我本来想上诉，但是后来才发现要过6个月到两年的时间才有机会上诉，而且，即使我这样做了，他们也不相信我。”据记录，2007年，斯图尔特的犯人被驱逐的几率为83%。
与此同时，马克的家人正在联系他们所知道的医院、监狱，甚至查看讣告，寻找马克的消息。
移民法庭，即马克被驱逐出境的听证会就在斯图尔特内部举行。那是一个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墙是炉渣砖砌成的，墙上挂着美国国旗和司法部标志，里面摆着六个板凳，上面有犯人刻画的咒骂移民局、美国矫正公司等的话语。
马克经历的听证会是个“集体驱逐案”，因为当时有30人左右同时在被驱逐之列。法官卡西迪在亚特兰大通过电视会议，对这些人的命运作出裁决。听证会上，卡西迪让反对被驱逐的人举起手来，卡西迪表示当时没人举手。然而对此也只有录音记录。
当时，马克的资料就摆在卡西迪面前，并且有一份移民局关于马克声称自己出生在北卡的文件，但是他没有对此发出问询，只是看到他曾犯重罪，就警告马克说：“由于你的犯罪记录，你再回美国之前需要特别批准才可以。”
录音记录部分没有马克的声音，但马克当时曾两次表示自己是美国公民。法官忽略了那些互相冲突的文件，忽略了他的精神问题（移民法庭的法官通常工作量大，而且没有受过足够的培训，也没有相应的监管）。
卡西迪要求驱逐马克。
几天后的12月18日，戴着手铐的马克被送到德克萨斯州的国际边境线边上，他被命令走过桥，过了桥，就是墨西哥暴力活动最猖獗之一的雷诺萨市。
马克穿着绿色囚服，口袋里只有3美元，手上拿着约瑟·托马斯的驱逐令。他被自己的国家驱逐了出来，墨西哥边境看守人员没有询问他什么。
2012年，一位复审马克被驱逐一案的联邦地区法官表示，“驱逐”用在马克身上并不合适，因为美国公民是不能被驱逐的，他认为“放逐”或许更合适。并且，移民局没有权利对美国公民下手，还逮捕、囚禁他51天，或许“绑架”这个说法更确切。
不会说西班牙语的马克碰巧走到了教会办的避难所，他乞讨、寻找临时工作，但是避难所只让住3天，他又到了另外一个避难所。然而，绝望的马克不得不往自己的祖国方向走，但是被边境巡逻官拦住了。
他表示自己是美国公民，来墨西哥这边看望一个朋友，边境巡逻人员获取他的指纹，在国土安全部的数据库查验，发现他是之前被驱逐的。于是，马克得到了快速驱逐令，又被赶回桥那边。
马克则继续流离失所、绝望地在异国他乡流浪。他到达墨西哥城的时候，当地警方拿走了那张约瑟·托马斯的驱逐令，把他驱逐到了洪都拉斯。
流浪的4个月里，他到了墨西哥、洪都拉斯、尼加拉瓜、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有时候坐公交车，有时候搭别人的卡车，大多时候是两条腿行走。恐惧、饥饿、口渴、孤独、不确定性，现实很残酷，别人不明白他说的，他也搞不懂别人说什么。后来马克说道：“我再也不想到第三世界国家去，除非你很富有，否则你什么也不是。”
2009年4月中旬，危地马拉城的警察看到马克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听到他说自己是美国人，就把他送到美国使馆。副领事玛丽亚·阿尔瓦拉多听他操一口美国音，就问了马克一些问题，打了一些电话，很快找到了马克的弟弟上士托马斯·利特尔。弟弟很快汇来一些钱买机票、并给阿尔瓦拉多传真马克的出生证明及社保号码。于是，阿尔瓦拉多给马克办理了护照，几天后，马克登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然而，弟弟没能接到哥哥马克。移民局又出手了，马克从危地马拉飞回美国的时候，移民局将他拦在了机场里，称他前几个月被驱逐了、他的护照是以欺骗手段获得的，移民局再次逮捕了他。他们对马克的解释依旧不感兴趣，马克被移送亚特兰大监狱，等候他的是即刻驱逐令。
美国已经建立庞大的驱逐机器，边境安全及移民执法每年的预算有180亿美元，比其他任何联邦执法机构的预算都多。自2001年起，美国驱逐出境的人数不断上升，去年创了新纪录——40多万非法移民被驱逐出境。
虽然移民局官员否认他们有驱逐人数的配额，但在移民局官员2010年备忘录中发现，领导告诫下属不要忘了“该局驱逐40万人的目标”。
5月21日，美国国会参议院司法委员会投票通过了参议院跨党派小组提出的移民改革议案，6月，关乎1100万美国非法移民命运的这份议案会进入参议院院会进行审议，如果获得通过，移民局的官员们压力或将减轻不少。
政治学教授杰奎琳·史蒂文斯致力于研究不公正驱逐和拘押，经过她的调查，移民海关执法局（ICE，隶属于国土安全部，下简称移民局）驱逐的人中有1%是美国公民，她已经记录了40多个被驱逐的美国公民，而真正的数字不得而知。如果美国公民马克·利特尔被驱逐后没有战胜在拉丁美洲的苦难，那么他的遭遇也将无法被人记录。
幸运的是，马克的家人请到经历丰富的移民律师奈尔·拉姆巴纳，他和搭档发布了新闻稿，将马克的困境公之于众。同时，拉姆巴纳给他认识的移民局官员打电话，记者也开始要求采访移民局官员。最终，移民局在亚特兰大的律师同意查看拉姆巴纳的文件，其中有马克的出生证明等资料——马克的驱逐令解除了，获得释放。
获得自由后，他和母亲一起住在佐治亚州，但是整个人都变了，总是会回头看后面有没有跟着他，恐惧和痛苦时刻围绕着他。“生活一团糟，我像是生活在地狱里一样，”马克戴着一块镶着假钻的大手表，时不时吸一口烟。
但是，移民局方面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杰奎琳·史蒂文斯为此抱不平，她采访马克及其家人、发表文章、请求查阅相关资料、参加卡西迪法官的移民法庭。公众越来越多关注马克的处境，或许也因此，移民局进行了内部调查，但是调查结果是，移民局没有人犯错。
史蒂文斯以《信息自由法案》多次提出要求，才从该局获得了有严重修改痕迹的文件，当时审问过马克的法西特已经升职了。
在佐治亚州的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及亚特兰大一家律所的帮助下，马克向移民局、美国矫正公司及北卡监狱部门索赔。
庭外和解意味着他的律师们没有机会在法庭质问移民局那些不负责任的人，但是马克想和解，他需要钱。“我喜欢车，”他说，“但我买不起，我梦想有一辆道奇突击者。州警察们开着他们真是太拉风了。”
2012年10月，马克与移民局庭外和解，该局不承认自己有任何错误，不过，马克得到了17.5万美元赔偿。
然而，他仍然梦想着能有一辆道奇突击者。
现年35岁的马克·利特尔出生在北卡罗来纳州的莱恩县，在孤儿院生活到7岁时，被托马斯和珍妮·利特尔收养，起名马克·利特尔。马克患有躁郁症、糖尿病和认知问题，读没有问题，但是写有困难。自青春期开始，他就开始进教养院、精神病院、监狱。
2008年8月，马克被关进北卡戒备很不森严的纽瑟监狱。来到纽瑟监狱前，他是州立精神病院的病人，因对一位妇女有不当行为而入狱100天。
北卡的监狱与移民局有协议，包括纽瑟在内的监狱要配合该局识别符合“外国犯人计划”的囚犯，因为该局要驱逐“在国外出生的及非美国籍”的人。地方执法机构和联邦移民机构有着各种类似这样的协议。
然而，不幸的是，马克进入纽瑟时，工作人员为其填写的表格内容有一些奇怪，且有两处致命错误。表格中显示马克·利特尔是他的别名，“人种”一栏上，工作人员选择了“其他”，“种族”一栏填着“东方人”，生日写对了，但是出生地点为空白，出生国家却写了墨西哥，国籍：外国。这些，让马克符合“外国犯人计划”。马克有着棕色皮肤，如果肤色浅一些，工作人员也不会认为他是墨西哥人。那位工作人员是谁、怎么会这样填写目前无从得知。
马克想和家人取得联系，但是他弄丢了写有家人电话号码的小本子。
马克符合“外国犯人计划”，很快，移民局派出驱逐官员达姗塔·法西特对他及另外几名囚犯进行审问。然而，进行审问之前，法西特没有对犯人进行常规背景调查——如果调查的话，通过指纹就可查到马克是美国公民。
经过审问，法西特确认马克是他的别名，本名是约瑟·托马斯，出生在墨西哥，三岁的时候非法进入美国。
然而，让马克在文件上签名的时候，他一直签的是马克·利特尔。
而且，法西特还在审问中误导了马克。马克可能以为，把他送到墨西哥似乎是去度假的，他问法西特如果自己被送到墨西哥的话，女友能否和他一起去，能否收到她的信件。而法西特错误的告诉他能收到信，促使他愿意去享受墨西哥之旅。
移民局忽视了马克的精神问题、他的签名，所有这些，并紧锣密鼓地将他送上被驱逐的轨道：9月初，移民局给利特尔以扣押令。
其实，法西特提取了马克的指纹，记录也显示，法西特的同事在联办调查局的指纹数据库调查了他的记录，都显示马克是美国人，且和约瑟·托马斯无关。那么，为什么这些都被忽略了呢？很明显，这些调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弄清楚马克的具体情况，而只是想驱逐约瑟·托马斯：他们认为那些符合被驱逐条件的信息是真实的，而一切可以证明他是美国公民的信息都是错误的。其中，2003年马克被判一项重罪，对移民局来说是有用的：他们向马克发出驱逐命令通知书。
2008年10月，100天的刑期结束，马克被转至联邦拘留所——位于佐治亚州西南偏远地区的斯图尔特拘留所，这间拘留所是美国最大的移民拘留中心，由私营监狱公司美国矫正公司（CCA）运营。
这里更像是关押战争犯的监狱。监狱周围设有双层围栏，且都有铁丝网护栏。离这里最近的医院也要一个小时车程，附近没有宾馆没有青年旅馆，很少有人来探访这里的在押犯人。
囚犯权益组织曾指责斯图尔特拘留所在各个方面存在问题，如医疗卫生条件差、食物差、太拥挤、看守态度恶劣、无故延长犯人拘押时间等等。曾在这里被拘押的犯人表示，要是投诉的话，投诉者会被单独监禁。人权组织呼吁移民局停止使用斯图尔特拘留所，然而这个请求也一直没有下文。
在这里，马克似乎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11月3日，接受移民局官员问询时，他发誓自己是美国公民，11月12日，他再次坚持。然而，在记录中，他的母亲名字被改了，他是美国公民的事实也被漏掉了，没人愿意听他说弟弟在军中任职、怎样找到他的母亲，他在声称自己是约瑟·托马斯的文件上签署了马克·利特尔。
其实，移民局工作人员给罗恩县方面打电话，但是被告知没有马克的出生证明——当然，马克是7岁被领养的时候养父母给他起的名字。
所以，驱逐程序继续进行。
虽然马克没有律师，但是也可以通过上诉的方式来拖延驱逐程序。但是，他在采访中说：“我本来想上诉，但是后来才发现要过6个月到两年的时间才有机会上诉，而且，即使我这样做了，他们也不相信我。”据记录，2007年，斯图尔特的犯人被驱逐的几率为83%。
与此同时，马克的家人正在联系他们所知道的医院、监狱，甚至查看讣告，寻找马克的消息。
移民法庭，即马克被驱逐出境的听证会就在斯图尔特内部举行。那是一个小的房间，没有窗户，墙是炉渣砖砌成的，墙上挂着美国国旗和司法部标志，里面摆着六个板凳，上面有犯人刻画的咒骂移民局、美国矫正公司等的话语。
马克经历的听证会是个“集体驱逐案”，因为当时有30人左右同时在被驱逐之列。法官卡西迪在亚特兰大通过电视会议，对这些人的命运作出裁决。听证会上，卡西迪让反对被驱逐的人举起手来，卡西迪表示当时没人举手。然而对此也只有录音记录。
当时，马克的资料就摆在卡西迪面前，并且有一份移民局关于马克声称自己出生在北卡的文件，但是他没有对此发出问询，只是看到他曾犯重罪，就警告马克说：“由于你的犯罪记录，你再回美国之前需要特别批准才可以。”
录音记录部分没有马克的声音，但马克当时曾两次表示自己是美国公民。法官忽略了那些互相冲突的文件，忽略了他的精神问题（移民法庭的法官通常工作量大，而且没有受过足够的培训，也没有相应的监管）。
卡西迪要求驱逐马克。
几天后的12月18日，戴着手铐的马克被送到德克萨斯州的国际边境线边上，他被命令走过桥，过了桥，就是墨西哥暴力活动最猖獗之一的雷诺萨市。
马克穿着绿色囚服，口袋里只有3美元，手上拿着约瑟·托马斯的驱逐令。他被自己的国家驱逐了出来，墨西哥边境看守人员没有询问他什么。
2012年，一位复审马克被驱逐一案的联邦地区法官表示，“驱逐”用在马克身上并不合适，因为美国公民是不能被驱逐的，他认为“放逐”或许更合适。并且，移民局没有权利对美国公民下手，还逮捕、囚禁他51天，或许“绑架”这个说法更确切。
不会说西班牙语的马克碰巧走到了教会办的避难所，他乞讨、寻找临时工作，但是避难所只让住3天，他又到了另外一个避难所。然而，绝望的马克不得不往自己的祖国方向走，但是被边境巡逻官拦住了。
他表示自己是美国公民，来墨西哥这边看望一个朋友，边境巡逻人员获取他的指纹，在国土安全部的数据库查验，发现他是之前被驱逐的。于是，马克得到了快速驱逐令，又被赶回桥那边。
马克则继续流离失所、绝望地在异国他乡流浪。他到达墨西哥城的时候，当地警方拿走了那张约瑟·托马斯的驱逐令，把他驱逐到了洪都拉斯。
流浪的4个月里，他到了墨西哥、洪都拉斯、尼加拉瓜、萨尔瓦多、危地马拉，有时候坐公交车，有时候搭别人的卡车，大多时候是两条腿行走。恐惧、饥饿、口渴、孤独、不确定性，现实很残酷，别人不明白他说的，他也搞不懂别人说什么。后来马克说道：“我再也不想到第三世界国家去，除非你很富有，否则你什么也不是。”
2009年4月中旬，危地马拉城的警察看到马克睡在公园的长椅上，听到他说自己是美国人，就把他送到美国使馆。副领事玛丽亚·阿尔瓦拉多听他操一口美国音，就问了马克一些问题，打了一些电话，很快找到了马克的弟弟上士托马斯·利特尔。弟弟很快汇来一些钱买机票、并给阿尔瓦拉多传真马克的出生证明及社保号码。于是，阿尔瓦拉多给马克办理了护照，几天后，马克登上了回美国的飞机。
然而，弟弟没能接到哥哥马克。移民局又出手了，马克从危地马拉飞回美国的时候，移民局将他拦在了机场里，称他前几个月被驱逐了、他的护照是以欺骗手段获得的，移民局再次逮捕了他。他们对马克的解释依旧不感兴趣，马克被移送亚特兰大监狱，等候他的是即刻驱逐令。
美国已经建立庞大的驱逐机器，边境安全及移民执法每年的预算有180亿美元，比其他任何联邦执法机构的预算都多。自2001年起，美国驱逐出境的人数不断上升，去年创了新纪录——40多万非法移民被驱逐出境。
虽然移民局官员否认他们有驱逐人数的配额，但在移民局官员2010年备忘录中发现，领导告诫下属不要忘了“该局驱逐40万人的目标”。
5月21日，美国国会参议院司法委员会投票通过了参议院跨党派小组提出的移民改革议案，6月，关乎1100万美国非法移民命运的这份议案会进入参议院院会进行审议，如果获得通过，移民局的官员们压力或将减轻不少。
政治学教授杰奎琳·史蒂文斯致力于研究不公正驱逐和拘押，经过她的调查，移民海关执法局（ICE，隶属于国土安全部，下简称移民局）驱逐的人中有1%是美国公民，她已经记录了40多个被驱逐的美国公民，而真正的数字不得而知。如果美国公民马克·利特尔被驱逐后没有战胜在拉丁美洲的苦难，那么他的遭遇也将无法被人记录。
幸运的是，马克的家人请到经历丰富的移民律师奈尔·拉姆巴纳，他和搭档发布了新闻稿，将马克的困境公之于众。同时，拉姆巴纳给他认识的移民局官员打电话，记者也开始要求采访移民局官员。最终，移民局在亚特兰大的律师同意查看拉姆巴纳的文件，其中有马克的出生证明等资料——马克的驱逐令解除了，获得释放。
获得自由后，他和母亲一起住在佐治亚州，但是整个人都变了，总是会回头看后面有没有跟着他，恐惧和痛苦时刻围绕着他。“生活一团糟，我像是生活在地狱里一样，”马克戴着一块镶着假钻的大手表，时不时吸一口烟。
但是，移民局方面一直没有任何表示，杰奎琳·史蒂文斯为此抱不平，她采访马克及其家人、发表文章、请求查阅相关资料、参加卡西迪法官的移民法庭。公众越来越多关注马克的处境，或许也因此，移民局进行了内部调查，但是调查结果是，移民局没有人犯错。
史蒂文斯以《信息自由法案》多次提出要求，才从该局获得了有严重修改痕迹的文件，当时审问过马克的法西特已经升职了。
在佐治亚州的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及亚特兰大一家律所的帮助下，马克向移民局、美国矫正公司及北卡监狱部门索赔。
庭外和解意味着他的律师们没有机会在法庭质问移民局那些不负责任的人，但是马克想和解，他需要钱。“我喜欢车，”他说，“但我买不起，我梦想有一辆道奇突击者。州警察们开着他们真是太拉风了。”
2012年10月，马克与移民局庭外和解，该局不承认自己有任何错误，不过，马克得到了17.5万美元赔偿。
然而，他仍然梦想着能有一辆道奇突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