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悉尼的花儿绽放的比其它任何一个地方的都更富有激情,更舒展、更奔放、更自由。欣赏着美丽的花,闻着花的芳香,人也跟着心旷神怡了。读了此文,人就如同被花的海洋包围着,很是惬意……
“什么东西弄到这里都开花。”
这是我在悉尼的一个小学妹说的。
此话不假。在克洛伊顿火车站,当第一次看到纤弱、袅娜的白色小花象星星一样缀满冬青树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居然是冬青树。
同样令人感到惊讶的,还有玉树。那一次,我经过一家精巧、雅致的院落,在红砖尺垣下,巧然发现一颗颗米粒样儿的白色小花攒满玉树枝头,就好像铺了一层厚厚的雪,这和我印象里肥厚、多汁的绿叶,冬日夏日搬进搬出的玉树景象又有不同。原来:玉树也会开花呀!
是这样,在悉尼似乎什么东西都开花,耳熟能详的花卉自不必说,冬青、玉树开花也不稀奇,就连天空漂浮的朵朵白云也如盛开的白莲花般清新、亮丽。悉尼,就像被上帝呵护的宠儿,没有北风凛冽的严冬惊扰,没有秋风落叶的肃飒和落寞,春天、春天,这里似乎永远是春天。因此,悉尼的花儿绽放的也比其它任何一个地方的都更富有激情,更舒展、更奔放、更自由。在悉尼的日子里,乡愁和忙碌几乎挤满我生活的大部分时光,然而,每次走出门来,每当看到各种花儿的笑靥,心情也随之变得轻松、美好,偶来闲暇,脑海里也总会闪过一幕幕花影随行的往事。
初到悉尼是在十二月。十二月的故乡是寒风刺骨的隆冬,而南半球的悉尼正值夏季。经历了一夜飞行的疲劳,忽然,看到舷窗外湛蓝如洗的天空和碧海、青山环抱的都市,心情也陡然变得开朗。在我住进的敝闾矮院旁,是几栋整洁、优雅的楼房,白墙红瓦的西式建筑、磁砖铺就的路面、绿色的草坪、茂盛的龟背竹,夹道两旁淡紫如烟的兰花开得正旺,整条小路就象在烟花如水的迷离中被淹没。初踏悉尼,这繁盛的烟花景象已然让我领略到悉尼美丽的异乡风情。
接下来忙忙碌碌的日子,似乎无暇顾及周围的繁花佳木。直到有一天,见暗红的海棠花堆满了高大的海棠树,如瀑的紫藤花爬上了高高的木廊栏杆,才想起这过来的一段日子似乎到处是繁花绽放的绚烂,到处是大海、沙滩的浪漫,到处飘满着青檬、芒果的清香。
三角梅又叫九重葛。那是一、二月份绽放的花儿。在悉尼,有一种盛开的九重葛,光秃秃的枝条上翕满了成千上万的猩红色花片,象燃烧、跳跃的火焰,明快、靓丽得使人心潮涌动,又仿佛能把人带到天堂般的宁静。在博沃区的一处庭院,我见过一株盛开的九重葛,庞大的枝蔓压满了宽敞的车房,整个车房就象披上了火红、靓丽的霓裳,旁边又有绿色的芭蕉和青青的芒果树,整座小院就象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在马利维尔区,静静流淌的考克斯河旁有一户田园诗般的人家。这户人家的围栏是九重葛围成的,门户也是九重葛的枝蔓扎成的,当繁花盛开的时候,整个院落都像漂浮在灿烂、靓丽的云霞里,尤其是门口那一棵树,枝条已经不堪繁花重负地垂落,真不知道,这样一户人家每次经过繁花累累的门楣时又会是怎样一种美丽的心情?
接下来盛开的八仙花又有着梦幻般的魅力和神奇,在宫崎骏的动画作品里曾见过它美轮美奂的身影。而在悉尼,八仙花开更显得盛况空前:那白的、粉的、蓝的、褐的花儿簇拥在一起,五彩缤纷的好像天边漫卷漫舒的云霞;一团团、一簇簇,密匝匝、热闹闹得又仿佛故乡春日里咚咚咚敲响的社鼓。最喜欢胭脂色的八仙花,像阿房宫里、秦淮河上涨腻的脂水,铅华粉黛里闪动着金属的光泽;而靛蓝色的八仙花,清新、宁静的像新丝织就的绸缎,光鲜、亮丽的仿佛只能从铜版纸的招贴画里才能找到那种颜色。在博沃,我更看到过几株绿色的八仙花,淡绿色的叶子托着绿色的花簇,没有一点儿杂色,花团的大小也恰到好处,活泼、俏皮得像倚门娇羞的少女,舒淑、典雅得又仿佛画卷里凌波微步的仙子,我简直不敢相信,在花儿的世界,竟然还有绿色八仙花这般的曼妙和神奇。
而说到悉尼花儿的奇妙,又似乎枚不胜举。著名的悉尼歌剧院旁有一处皇家植物园,园子不大,却汇集了数不尽的奇花异草。有一次,我在园中徜徉,不经意来到几株高大、突兀的树旁,因为是冬季(姑且称之),四周显得疏落而空阔。然而,就在我举目仰望的刹那,竟发现,在高大、光秃的树丫上悬放着许多粉红色硕大的钟形花朵,顷刻间,花儿映衬下的灰色天空也变成美丽别样的风景。更离奇的是,除了那些花儿,光秃秃的枝丫上还悬满了密密匝匝褐色的蝙蝠。惊讶余我几乎被吓出一身冷汗。后来,再一次踏进该园,又一次来到那些树下,才知道那树的名字叫茧衣树,只是花儿早已凋落,只有那些蝙蝠还依然吊在树间。
五、六月是悉尼的冬季,阴冷、潮湿的空气从太平洋吹起,暮霭沉沉的云层压满了城市上空,雨会随时的淋淋沥沥地落下,这时候,美丽的茶花早已树起一道盛装艳艳的风景。
“花开人前绕,寂落了无声”,然而,我却见过一番不同的景象。从克洛伊顿到博沃,我经常走过一条叫阿尔伯特的路,路边有一栋叫亚当园的公寓楼,楼角处有一株高大的茶花树。一个雨后清冷的早晨,当我经过那株茶花树时,一朵硕大、红艳的花儿正从树上滚落,花儿砸在积有水渍的路上,啪地发出一声顿响。一刹那,这清冷、寂寞空气里的声音也倏地一下击中我的心灵。看那树上的繁花,再看地上眢萎的凋零,一时间“花褪残红、花落成泥”的感慨涌上心头,而琼瑶的“昨夜一廉幽梦,今日落花成冢”此刻却显得最为贴切、凄婉。以前,想起这句歌词,总欣赏诗人的才情,却不相信词中描绘的情景,而今,真的看到了词中的景象,心中却有一份淡淡的惆怅久久挥之不去。
茶花是美丽且花期长的一种花。在悉尼,人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情景:树上花红正艳,地下落红一片,而枝头含苞待放的花蕾仍在孕育、成长,就这样一层一层、一遍一遍,落了又开、开了又落,从三、四月到九、十月,从冬到夏,几乎开满多半年的季节。
七、八月是冬末,清冷的寒风中已透出丝丝暖意。云霾深深,柳色新,红梅枝头春意闹,在悉尼似乎到处都能看到这番诗中的景象。然而,最美丽,最迷人的却是那满枝满树盛开的玉兰花。在故乡,玉兰花多为白色,且因花期短暂而变得难得一觅。而在悉尼,玉兰花多是紫色。当玉兰花盛开的时候,一树一树,满街满路,姹紫嫣红、云蒸霞蔚,整个悉尼都好像飘满了紫红色的美丽低垂的云。而当天空晴好,在蓝天、白云下,在百墙红瓦的雅居旁,绚丽的玉兰花激情绽放,缤纷、灿烂的好像翕落满树的蝴蝶。紫色的花瓣从里到外,由深到浅、从浅到白,在清新、透明的空气里,花儿仿佛变透明了,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变得透明。有时候,寂寥中,花儿也会独自飘落,站在树下,沐浴在花雨中,时间仿佛凝固一般,四周空无一籁,冥冥中,自己仿佛在被轻轻揉碎、融化,变成树上的花、空中的雨、地上的锦,那份诗情画意无法不使人陶醉。在博沃,我更见过一株深紫如黑的玉兰。起初以为是光秃秃的枝桠间栖落着黑色的鸟雀,几天过后,见久矗未动的乌雀竞绽放成美丽、凝重的奇葩。我真的不敢相信,原来这玉兰花还有靛紫如黑的呀。
在悉尼,美丽的花儿是数也数不清的。感谢从克洛伊顿到博沃走过的那段日子,在那条不长的阿尔伯特路上,一天一季不同的花朵,一家一户变换的风景,陪伴我度过了一段人在异乡的旅途。还是在那条路上,我经常要经过一块弃园。那是一处人家的宅院,园子里长满了茵茵葱葱的草,那些草没人修葺也不枝蔓。在十一月和煦、拂面的春风里,在一个新雨过后的中午,在那处早晨走过还一片茵茵葱绿的草地上,我忽然看到一朵朵金黄、灿烂的蒲公英好象撒满天空的繁星般自由、欢快地绽放。一刹那,泪水盈满了我的双眼,迷蒙中,那一处开满野花的草地仿佛在延伸、延伸,一直延伸到天际,延伸到我的故乡,我仿佛看到,在故乡春天的原野上,一个追风少年正在开满了蒲公英野花的草地上奔跑……
这弃园中绽放的蒲公英,又是我在悉尼见过的最美丽、最动人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