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属于父亲的节日,我们总能找到与他相关的形象。他,是普契尼的歌剧《贾尼·斯基基》中那曲精湛悠长的咏叹调;是电影《长江七号》里在偌大的垃圾场为孩子拾捡玩具的手臂;是一张罗中立画笔下布满深沉皱纹和历史沧桑的面孔;也是一瞥“肥胖的,青布棉袍的背影”。
谈起自己的父亲,我们常常尴尬而狼狈。那片由父爱浇灌的光景一再被我们忽略和轻视,让秉持深爱的父亲成为一幅隐形人的画像和一段消匿的史诗。这晦暗不明的父爱史,虽然苦涩难懂,但滴滴饱含深情。它像伟岸的平原和深邃的河流,提醒我们,回忆不能变为来不及的爱。
一千零一个爸爸
八年前,电影《大鱼》首映世间,蒂姆·波顿以他标志性的魔幻主义风格把一对父子内心的情感用光怪陆离的故事娓娓道来,感动了全球的影迷,也让一颗颗文艺而敏感的心灵潸然泪下。当镁光灯从四面八方聚焦到导演的奇思妙想上来时,蒂姆调皮地眨眨眼睛,把电影公司的宣传材料扔在一旁,侃侃而谈起“父亲简史”:“每个父亲,对我来说都是一部史诗,他变幻莫测,像是一座天真秘密的花园,摄影机就是我要打开他的钥匙。”
蒂姆·波顿打开的,不仅仅是身为子女重新审视父亲的旅途,如果父亲是一部史诗,那么组成它的,则是斑斓的线条、善变的身影和奇思与妙想。这是因为破解“父亲学”的密码有太多太多,父亲谱系里的形象又总是千变万化,让“史诗”更像是童话般的剪纸电影。
父亲可以是《辛普森一家》里的老爸霍默,生活中离不开啤酒和电视,脑袋里装进了成百上千吨冷笑话,每当我们被感伤围绕,他便毫不吝惜、欢欣鼓舞地把幽默的欢乐抛给我们,风趣得让人忍俊不禁。
父亲可以是斯巴达克斯,拥有出人意料的气力和体魄,他常常搬起家里最重的物品,看起来很轻松的样子。有时,他也许会单手把我们举起来转圈,当我们眼冒金星漆黑一片的时刻,他会收下一张“世界上最牛老爸”的儿童签单。
父亲可以是剪刀手爱德华,沉默无语的他有一天突然亲手用我们的废弃玩具制作了一个人间大炮,或者神鬼不知地在厨房做实验,端出道道风味绝佳的菜肴让我们惊叹他还有多少未知的才华没有昭告天下。
父亲可以是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大叔。我们心底最迫切的那些愿望,似乎总是由他实现的。于是我们得寸进尺,向父亲祈祷:“我想要月亮”。父亲摸摸我们的头说:“月亮只有一个,人要懂得分享。”但我们心里仍然笃定,如果世界有两个月亮,他一定会为我摘月亮的。
父亲还可以是猫王,在我们平淡无奇的生活罅隙和生命中最重大的时刻,他都用同样深情的目光整理我们的风景,充沛的感情活力仿佛银河落九天;当我们渐渐长大,发现父亲背负着家庭责任,让我们越飞越远时,他又成了在家庭这块星球上正义凛然的超人,胸前巨大的S上写满了承担。
父亲的形象如同魔方,不同的转向和格面搭配各异。他们千军万马,在我们的生命里长途跋涉,千奇百怪的爸爸们都在构筑着属于一个男人的历史。这段历史就像一面多棱镜,它最大的秘密,就是照镜子的我们。
一份刻在滚石上的爱
在父亲一个人的历史中,爱是其中最光荣的战役。它像日光,也似月色,在每一个日日夜夜,悄然无声地环搂着孩子的生活。尽管父亲们像版本繁多的电子游戏,但通关秘籍只有一个,那便是对我们永恒的、深沉的、无所畏惧的爱。
这份爱雕刻在时时刻刻中,即使父亲的心跳不再,思念的目光仍会在人间长久凝视着我们。我们会见证父亲的身体从健硕强壮到缓慢微弱,唯有这份爱,炽烈地印在滚石般的生命里。他永远停泊在爱的赏味期,如同一位站在海边的赤子。
然而,父亲的爱又是隐蔽的,因为沉默才是大多数父亲的发声之道。他用行动建设美好的家园,又愿意把付出装在心里面。有时,他的表达粗糙和僵硬,不动声色的爱意却被作子女的我们误解;有时,他在一座看不见的城市里工作,轻轻的为我们铺设着未来的道路;还有时,他把不为人知的苦痛咽下,转换成温暖我们的光热能源。
在这片缄默和幽暗的区域之外,我们疯狂成长,但却忽视了那段爱的记忆,忘记了陪伴和问候才是给它最好的礼物。
关于一位父亲的史诗,阿洛伊斯在《修道院》里给出了最好的诠释。
“有一天,父亲为了准备迎击暴风雨去拿必备的物件和皮鞋,无畏无惧地走向狂风的中心,那一刻,他成为了我心中的史诗。”阿洛伊斯写道:“在我看来,父亲在那里,在这一暴风雨和大水的地狱中,在这一咆哮和切齿声以及翻腾了的各种因素的黑暗中,成就了非常的英雄行动,他就像天使一样同不可思议的怪物、同巨人或者龙进行斗争,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也就是他的家之故,出于对他的一家人的爱,他把自己的生命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