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开始的地方
2009-12-26 11:23:19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家乡,我在那儿出生成长!家乡虽然贫穷落后,但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作者说到他故乡的面貌变迁,语言朴实自然!问候作者!
从桂北一个叫做龙岸的小镇,向另一个叫黄金的小镇进发,走上大约七、八里路,翻过一座不高的土岭,你就会看到距离岭脚不远的田野中,有一片长势良好的竹木林,林中有两棵高大的松树。虽然望不见房舍,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那就是我们村子的标志。松树上有几个巨大的鸟巢,一群老鹰、乌鸦、喜鹊,在树梢盘旋,叽叽喳喳吵着。树下有村子的一座小庙,村民们叫社王庙;缝年过节,村里人都要到这儿来烧香上贡,祈祷上天赐福,一年风调雨顺。有长者告诉我,松树上鸦鹊的叫声—鸦哗,正是我们村名“雅华”的来历。我虽然不知道起这个村名的人是谁,但我相信,他一定是个颇有文化涵养的人。(可惜这两棵高大的松树,在一九五七年夏天的一场狂风暴雨中被刮倒了)。
我出生的时候,村子极小:只二十来户人家,80多口人,却有着钟、范、刘、龙、夏、黄、杨、徐等诸多姓氏。由此可见,村子虽小它的居民却是来自四面八方。钟姓是村子里最大的姓氏,人口约占全村的三分之一强。杨家的人口最少,只一户人家母子二人,后来在三年困难时期中先后谢世,成为绝户。村里人都讲着一种叫做“麻介”(客家话)的方言。我们村土地的多,在附近村是首屈一指的,但是土质贫瘠,产量不高。全村住房分布零散,星罗棋布,我家距村子有半里之遥。居住着老祖父留下的老屋,屋的四周是村里上好的农田,但大都是别人家的,属于我家的只有不足一亩的小小两块农田。村人饮用的一眼清泉,涓流不息地灌溉着它们。一条四季常流的小河,从屋后百十米,蜿蜒流过。曲折的河床深浅不一,长着各种水草,是鱼类觅食栖居的良所。河的上游有一大片草场和牧场,终年放牧着十里八村的牛。我家屋后的河边有一块向河里突出的石板,形成一个天然的极好的码头。不知是我的那位祖先,修了一条小路与码头相连,母亲就常年在这里汲水、洗菜、洗衣服。码头的前方有一个水潭,潭水墨绿墨绿,深不见底。更引人的是关于它的种种传说,有人讲国民党时期有人将枪枝抛进了潭中,更有人说潭里沉有金银财宝。每到冬季河水小的时候,人们常常用泥土把小河拦成一段一段的,然后用龙骨车(一种提水的工具)将水车干捉鱼。这时,我们就兴高采烈地站在旁边看,每当人们捉到大鱼,我们也就跟着高兴。然而年复一年,我家挑水码头旁边的深潭,就从来没有人将它车干过。农田和河沟里长着田螺、泥鳅、黄鳝,想吃非常容易。小河是我儿时的乐园,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常在小河里游泳、戏水、捞水草、打鱼、捞虾。
我们村没有水碾,碾米要到拱桥或沙子塘村的水碾去,两个水碾距我家的几乎一样远。我家去得较多的是拱桥村水碾,那个水碾的水大碾得快。我非常喜欢跟着爸爸去碾米,看着父亲把谷子倒进石头制成的碾槽里摊匀,然后抽去水闸的木板,让槽沟里的水冲动下边巨大暗轮,石磨盘带着动人的吱呀声转动起来。碾坊的主人包着白头巾,拿着一把长扫帚跟着磨盘转圈儿,把溢出碾槽的谷米扫回碾槽中去。只柱把香的工夫,米就碾好了。看着爸爸把碾好的谷米放到手摇的风车里去,转动风轮,把米和糠分离开来。最后把一点米作为报酬,交给碾坊的主人。返回时,父亲担着米,我挑着糠。那时也就想,我们家能有一个水碾多好。
说到村里的人物,在我认识的人中,第一个外出工作的是比我年长十来岁,名叫继友的叔叔。身强力壮的他,先是参加了一条铁路的修筑,由于表现好,路修好后就留在一座城市里当上了工人“老大哥”,每月拿着三、四十元的工资。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相当能干,并有钱的人。每当他回来探家,都穿着令人羡慕的工作服,绘声绘色地向我们讲述我们没有见过和听过的,城市里的各种新鲜事: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繁华景象和高楼大厦。那时我就梦想着长大后也像他那样当一名工人。遗憾的是还没有等到我长大,他就在一次回家休假,恰逢家乡的小河山洪爆涨,水中漂来许多木柴。他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游泳能手,仗着自已水性好,不听劝阻去捞“大水柴”,被漩涡夺去了宝贵的生命。第二个人就是我的亲哥哥了,他是我们村子里的秀才,第一个中学生。还有的就是我们村里的一些手艺人,如范家大伯,他竟会编织漂亮的竹篮子卖钱。不上学的时候我常常呆在一旁,注精会神地看他编织篮子,想向他学会这门手艺。“老话说多艺多穷,无艺成龙。你还是好好读你的书。”有一次,当我向他表示拜师学艺的愿望时,他这样说。我终于没能学成这门手艺。村子虽小,但解放前却出了一户恶霸地主,纠结了一帮土匪,打家劫舍,解放时被人民政府给枪决了。
我们的村子近山旁水,竹木成林,农田灌溉便利,是一个适宜人居住的好地方。然而,美中也有不足。我们村和附近的村屯,都人丁稀少,寿命也短。壮年男子常常患上一种叫“黄肿大肚”的病,三、四十岁就一命呜呼。
“阿狗伯不好了,肚子肿得连裤带都扎不住了!”我五岁的那个冬天,在家中冒着烟的火塘边,黑而瘦弱的父亲,对着我们一家子——奶奶、妈妈、哥哥、姐姐、我和妹妹说。我们住的那个屋场,其时的情形是这样的:祖居的正屋,住着我和叔叔两户人家,东面相邻的一座房子,住着另一户人家,那就是爸爸所提到的阿狗伯一家。他们家其时有五口人:阿狗伯、伯娘、瞎子哥、春兰妹和新卯弟。屋子没有我们家的宽大,且产权是属于我们家和寒生叔家共有的。
由于体格不好,打解放时至今日,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还没有能够通过体检合格光荣当兵入伍的。我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上级派来了工作队。在我们村和附近的村屯开展了流行病学调查,终于发现,我们那里是严重的血吸虫病流行疫区。于是,在人民政府的关怀下,乡里建立了血防站。利用会议、广播、图片展览、张贴标语等多种形式,普及血吸虫的生活史,血吸虫病对人体的危害,如何消灭血吸虫病等科学知识。对我们村及附近的村屯的人开展了普查,查出患血吸虫病的人都给予了免费治疗。同时采用人工拾螺、开挖新河沟填埋老河沟、药物喷洒等,实施了大规模的灭螺运动。我家住在河边,指导灭螺的医生常常就住在我的家里,这时我就向他们了解种种医学知识。我的奶奶、母亲、姐姐,都先后被查出患了血吸虫病,第一批获得了治疗。我还有一个堂兄也是患“黄肿”(血吸虫)病死的,但他的命运比阿狗伯强多了。他查出病的时候已是中晚期,但是经过治疗恢复得不错,强壮了好多年,后来旧病复发,发展为肝硬化腹水,医院免费给他做了脾切除术,术后又活了好几年,儿女双全,六十多岁才病故。
读小学三年级的一天,班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任务,要我们每个同学留一点大便,用火柴盒装好写上名字,第二天带到学校来交给班老师,再由医生送去检验。我就是在那次的检查中被查出感染了血吸虫病的。检查到我的样本的时候,医生还把我叫到他的旁边,让我通过显微镜的镜头观察认识血吸虫的尾蚴。四年级的时候,我住院,进行了一次治疗。我们附近村屯的人经过反复查治,查出和治愈了大量病人。七十年代初期,我们村就达到消灭血吸虫病的标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