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野荷
2009-12-23 10:08:44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昔日美丽的荷塘是我儿童的乐园,荷塘的沧桑变化见证了我的成长、社会的发展变化,今日的残荷们在砭人的冷风中抗争着,不肯折腰摧眉,更不肯跪倒于地,始终高擎着一面面旗帜,顽强地展示生存与睿智,以便在下一个春天到来时,可以更加灿烂地开放啊!文字唯美,有一定的寓意,有现实意义,值得欣赏和思考!问好作者!
冬日的早上,太阳难得地露出脑袋。我坐在门口一边懒洋洋地晒着暖和的阳光,一边浏览着当天刚到报纸。凝神间听到旁边五岁的小女读着她刚学会的古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北,鱼戏莲叶南。”奶声奶气,极象一首吴音软耳的晨曲,却一下子将我的思绪扯得很远,在这个冬日我想起了那那一株野荷、那一缕香魂,那一个村子、还有那……
一
小时候我家乡的村子前面有一张荒塘,不大,有三、四亩左右。据说这塘是村里的人在此挖泥做泥砖用来盖房,今年你挖,明年我挖,村里崭新泥砖房就在村民荡漾着笑意中一间间盖了起来,桃符也不断地更新着。久而久之,泥塘也越挖越大,遇上雨季就成聚积成了一口大水塘了。后来,一些村民看荒着怪可惜,就在塘中丢下几段莲藕,莲藕旺盛的生命力在肥沃的泥土中不断蔓延着,荒寂的水塘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每年春水一起,塘里平静的水面在好象无意间起了变化,开始时是只看到一小片圆圆的绿色的叶子,接着两片、三片……颜色也由最初的淡黄色慢慢变成淡绿色,然后才是绿色。夏天到来的时候,塘中已铺满了一张张圆圆的莲叶,你挤我拥,碧绿无比。因着莲叶的缘故,原来浑浊的池水也变得青绿起来,偶尔会看到一条大鱼浮上来。不久一枝枝紫红色的荷花蓓蕾,好象在一夜之间就箭一般飙出水面来,象一位亭亭玉立少女,羞涩地打量着这个陌生而精彩的世界,开出了满池的绯红,又象一个笼着轻纱的梦。
荷塘也是我和村里伙伴的童年乐园。那时我和伙伴们到荷塘里游泳,有时还分成两组互相斗水仗,我们摘下一张硕大的荷叶戴在头上,学着游击队一样潜伏在水里与“敌人”周旋着……有时遇上雨天,我和伙伴们就塘边架起钓杆,就伙伴惊呼间扯起一条条肥大的鲤鱼、斑鱼……后来,有人看到了荷塘商机,就向村里承包了荷塘,在荷塘里种上莲藕,养起了鱼,不准我和伙伴下塘玩了。恨得我们经常去他塘里搞破坏,偷偷去摘他盛开的荷花,好几次还被追着打骂呢。但是后来那个承包者发现在成熟期无法将塘水排干,当然也就无法挖到莲藕,养鱼也赚不了几个钱,就放弃承包了。于是荷塘又回到了我和伙伴们的手中,荷也就真正成了野荷。
二
从那个村子走出来后,我灵魂一直在远离故乡的城市里无根地漂泊着。为着把自己沾满泥巴的双脚插进城市隙缝里,我经常守在三更灯火下码着清贫的文字,在城市灯红酒绿间坚守着最后的阵地,期间有过失意的彷徨,有过无望的挣扎,当然有过成功的喜悦。但在心情跌宕时我总喜欢抛开一切工作压力和生活烦恼的羁绊,逃离这个烦躁的城市回到那个叫做故乡的村子,回到那片野荷身旁,就象回到生命最初的地方。
我常常长时间站在荷塘边,与一株刚破苞而出的紫红色的荷花箭久久对视着。那株荷花箭真美啊。她的枝条袅娜,纠葛而不错乱,颀细而不柔弱;她的叶亭亭如盖,舒卷而有韵致,飘展而不轻佻;她的花盈盈如贝,迎风而愈娇,香远而益清;她的藕,虚心有节,出泥而不染;尤其是她的莲,在开完一塘夏荷之后,卸下舞衣、洗尽铅华,仍然能掬起那由翠绿转为袍黄、素朴如一枝朽木的莲蓬,整整齐齐地蕴藏着那颗颗果实。且在温润如玉、莹洁如珠的莲子间,夹一叶碧如翡翠般的苦苦的莲心。
观荷赏荷,最佳的时间是在带雨的清晨。层层的叶子中间,雨露缔造出一颗颗滚动着的珍珠。呼吸着湖上清新的空气,亲吻着野菏的芳香,此刻的我,似乎与众不同,似乎有了某种特别的气质。也许,这就是野菏与心的融合吧。此刻我沉浸在一个忘我的氛围中。这轻柔而甜润的感觉叩开我的心灵,让我忘记了世俗的烦恼,让我读懂了爱的真谛。在这野荷盛开的湖上,你会体验一种鲜见的昂扬,你会突然感到野菏存在的亲切气息,心中注入一丝万物皆有灵性的思绪。原来喜乐悲愁全在一念之间。一年好景,一岁繁花,本无需远求,只要能以无沾不染之心,巨细靡遗的眼,真正去领略,就是福气。
三
再见那片野荷时,就只剩下一旋儿叹息了。这几天寒风冷雨骤至,想着又好长时间没回过村子了,想着故乡里衣衫单薄的亲人,就买了几件棉衣赶回去,顺便到那片荷塘走走。谁知一见之下让我吃惊不已:那些曾经遮天蔽日的青荷,大都折戟沉沙,栽到泥水中了。只有几茎残荷在冷风中坚守,象一群褴褛的老人。也许野荷老了,真的老了。他们好象在不停地质问我:“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
我自己也弄不清,怎么就把这一年一度的荷给忘了,忘得如此的干干净净。是不是那些亭亭玉立的青荷,见我久期不至,才纷纷凋损、萎顿的呢?我的心不由得慌乱起来,想必脸色也是羞愧的。这几年象蜗牛一样把房子挪进城里后,我以为自己真正成了日晒不到、雨淋不着的城里人了,努力去习惯城里人的流行色和冷漠的脸孔,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招摇着……但这次与野荷的偶遇,才让我恍然发觉,自己的根永远留在了那个村子,留在了那片曾经养育过我的土地上。
那天我在村子里瞎逛着,这几年村子明显地老了,原来泥砖房子经不住长年日蚀雨淋而纷纷倒塌了,村子里的人也陆续将房子搬了出去,老屋的崩塌、村民的搬迁让村子更加破败不堪,缺少人气的村子一副了无生气的样子。当年村里的伙伴们现在也象我一样为着生计也到别人的城市里奔波着,平时也很少回到村子来,也许生活的压力早已把年少时对荷塘那份眷恋消磨殆尽了,泛不起一丝波澜。
野荷不再美丽,不再青春勃发、娇姿妩媚,也不再以那一晕又一晕粉红的花,润出一片风采了。也许,残荷真的老了,生命留给她的大概就只有怀旧、忏悔与叹息了吧。我在荷塘边久久地沉默着,出神地注视着那一枝枝虽然衰老却依然坚挺的残荷:残荷们在砭人的冷风中抗争着,不肯折腰摧眉,更不肯跪倒于地,始终高擎着一面面旗帜,顽强地展示生存与睿智。也许,她们抵死不渝地积聚着能量,以便在下一个春天到来时,可以更加灿烂地开放啊!我是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