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回家
2009-9-17 11:24:35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百善孝为先，感动于作者如此善待一位被亲生儿女抛弃的老人，老人的精神障碍想必是来源于儿女的离弃，作者的呼唤会唤起那些虐待老人的子女吗？愿天下儿女，皆存恩念，孝敬你的父母，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问好作者！
我一个人住。每天，我都会走过一座天桥，桥上一位老人，她衣衫褴褛，面有尘埃，总是固执地追随人流，苦苦哀求：“孩子，快带我回家！”
无人理会她。
在这个熟悉到陌生地城市里，我常常失业，所以孤寂难免。有时候，我宁愿在外游荡亦不想回家，那是一间五十元租来的陋室，不过是我临时落脚的驿站，它太冷清，清冷到叫我害怕回归。因而，没有工作的时候，我总在外面游荡，像个落魄的幽魂，我有些可怜自己。
秋尽了，落最后一场雨，所以那夜格外的冷，路灯亦昏黄黯淡。我走上天桥，才转个弯，角落里的老人忽然站起来，像极一棵落尽残叶皮皱濒死的枣树，吓得我呆立不语。她的白发在夜风中纷乱着，残留的雨珠悬在发端，与灯光交映，折射出的颜色诡异而凄凉。她望着我，在角落里颤抖，眼神如孩童般由惧到惑再到惊喜。
“孩子，你接我来啦！”她挥手踉跄奔来。
那一刻，我记起母亲地艰难，于是红掉眼。
我和老人一起住。
每天，她早早起床将屋子收拾得十分干净整齐，我外出归来总有简单而可口地饭菜裹腹，有热热的水泡脚，有干净的衣裳换洗……她照顾我一如我母亲当年，叫我顿生温暖。我们绝少交流，却相处和谐，老人清醒得叫我不敢怀疑她是否曾经疯狂，只是有一次，我提议带她出门，结果她惊恐无比，连连哀告道：“我改！孩子，我一定改！只求你别再将我丢外面好么？我找不见家……”我探手拥住她，却讲不出一句安慰地话来。
有时候，我下班很晚，以前这种时候我总会在外游荡，直到天亮再回家，因为冷清地屋子远不及外面温暖而生气，然，如今不论多晚，我都会赶着回家，因为小屋里有个老人在守候我归来，她将为我点灯开门，然后握住我微笑……我终于有了家，而不再只是驿站。偶尔，我也会彻坐不眠，于是惊觉，帘后地老人亦不成眠，她说她怕我在她睡后悄悄离弃她，于是从此我先她而眠。
我知道，生命如花枯萎难免，人类作为伟大而渺小的群体，应该学着勇敢一点，所有的道理我都懂，只是与阿婆一年的相依为命，早已令我脆弱到无法割舍。办入院手续时，我难倒于病人一栏，许久来，除却彼此温暖，我其实对阿婆几无所知，我称她“阿婆”，她亦习惯叫我“孩子”。
我所能的，仅仅是让阿婆住进最普通的病房，用最普通的药品，得最粗劣的看护，便是如此，我已顷尽所有。有时候，你想留住一条生命却因为能力所限而不能时，你的自责一定多过悲哀，你会深深体味生存远比死亡艰难。阿婆入院半个月后，不见好转反添了许多并发症，我的四处奔波只换来徒劳无功，以前我相信有付出必有回报的名言，而今我省悟那不过是一句善意的谎言。我有些累了，却仍在挣扎。
有段时间我不敢去医院，怕见阿婆坚强忍耐的面容，不忍生命决然的残酷，我甚至想毁掉电话，怕医院会有坏消息来，却终究未能等久远。
“来带她走罢！”他们说。
我彻骨的冰凉。
……
阿婆的病友已走净了，整个大房间空冷得像个被搬空的停尸房，一切都是那么黯淡。阿婆套着宽大的灰色病号衣，倚在床头望我，十分欣喜的样子，她精神得叫我害怕。
我说：“阿婆，你精神好许多。”
阿婆说：“是呀，好许多，他们说我不用看了，叫我早些回家准备过年哩！”
我有些动容。
阿婆说：“孩子，你许久不来医院，我只当你也不要我了，怕得吃不下饭……”
我垂首不敢望她。
阿婆沉思起来，似乎想到一辈子，又仿佛仅仅几十年，她有些累了，于是自己躺下，闭上眼，很安详。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紧到放不开，许多挽留的话，皆无力说出口。
我哽咽难禁。
阿婆忽睁开眼，极其清晰的说：“孩子，记得带我回家……”
我说：“好！”
扭过头去，泪如雨下。
我已被迫搬离住所，此刻行李正堆积于一处废弃工棚里，我知道，很快，工棚亦无法再收留我，而阿婆心中的家，它到底在哪里，我无从知晓。
如果天下儿女，尚存恩念，于暖巢舒适之余，别忘了，牵牵父母的手，说一声：“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