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呼唤
2009-9-27 12:53:38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一个在别人眼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傻子却也有着他正直善良的一面。当唯一疼爱他的母亲突然离开人世时,傻子顿时悲痛欲绝,他失去了母亲的爱,也失去了昔日的温暖。一声声执着的呼唤,诉说着一个儿子对母亲的深深怀念。作者文笔娴熟,情感描写细腻,读罢令人感怀。
生活中有太多的人和事让我们记忆犹新,暮然回首才发现岁月的长河里驻留着太多的感动和辛酸,那一声声执着的呼唤如串串音符般回响耳畔,伴随一幕幕清晰的过往如一幅幅光彩鲜亮的画面展现眼前……
“嗯、啊、嗯……”天天清早这遥远而又模糊的小调便会飘荡在美丽的朝阳下,声音渐行渐远在村庄上空久久回旋。发出这个声音的人名叫小昉,由于他是一个智障者,所以人们私底下都喊他傻昉。按辈分我该叫他大爷,他比我爸还大几岁。他一米四的个头,一脸黑黝黝的肌肉歪曲,两眼明显的一大一小成天眯蒙着,嘴角有一端高高翘起,下巴黑而浓的胡茬更彰显着他的苍老,整张脸看起来严重变形,一年四季都戴着那顶深青色的鸭舌帽。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萎靡不振、猥琐不堪,大人们对他都不屑于顾,小孩们则都惧怕他那副长相,见了他都绕着走。
听村里人说他是先天性智障,加之小时候父母经常打架气急了还要拿他出气,使他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的听力没有问题,只是语言表达咿呀咿呀、呜呼呜呼模糊不清,他没上过学、没出过门、没下地干过活,虽然有一个还算强壮的身体却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吃饭、穿衣、住所都是父母精心地给他打理。平时他除了被父母喊回家吃饭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村子的街道上闲逛,一边走一边哼着小调,激情来临时便会扯开嗓子大喊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懂的语言——“嗯、啊、嗯”。偶尔也会有没事的大人避开他父母的眼光去挑逗、嘲讽他,“嘿嘿”他只是报以一脸的憨笑,同时眼睛眯的跟一条线一般。
别看他平时温文憨笑,遇到让他感觉不平的事情他便会一反常态,满腔的正义感使他蛮横的令人望而生畏。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不听母亲的话任性调皮,哭着从家里跑出来想去奶奶家躲避,母亲拿着笤帚在后面追喊:“我看你再不听话!不听话就打断你的腿子!”说完上前抓住我的身子就要打,我哭着喊着来不及躲闪。这一切都被旁边的傻昉看在眼里,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夺过母亲手中的笤帚狠狠地扔在地上,随即把母亲推到一边厮打起来,边打还边气愤地呜呼着“嗯、啊、嗯”!母亲柔弱的身体怎能抵得过他强壮的推打,我害怕的要命哭得更厉害了,他转过身轻拍着我的后背还“咿呀呜呼”的比划着好像说不要怕,我替你报仇她了!还回头狠狠的瞪了母亲一眼。吓得母亲赶紧趁机跑回家关上门生怕他再追到家里去。过后他在街道上碰到母亲,还怀恨在心呢,他指着母亲跟村里的人“咿呀呜呼”的诉说着,好似母亲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人一般不可饶恕。不过从那以后村里哪个母亲教训孩子大都关上门在家里进行,再也不敢大张旗鼓的追到街道上去了。
他是家中的老大下面有两弟一妹,随着年龄的增长弟妹都逐渐成了家,唯有他的生活一成不变,还是与父母同吃同住,还是成天在大街上游手好闲。父母已经习惯了对他的容忍和照顾,而两个成家的弟弟则心疼父母看不惯他轻松悠哉的样子,时不时的背着父母对他严加教训:“别光吃饭不干活!留着一身力气干啥用?以后父母老了还不是得我们侍候你!”也许是弟弟的话在他脑子里画了圈,也许是出于对弟媳的害羞,总之家里有农活时只要有人喊他他就过去帮两下忙。毕竟是脑子有智障,即使按部就班光出力气也免不了弟弟和弟媳的嫌弃和指责,而每次他都含糊不清“咿呀呜呼”地双手比划着为自己努力辩解。遇到人家心情好不愿与他计较,他便得了上风般洋洋得意着;遇到人家心情不好,就会遭到辱骂和指责,他便哭丧着脸,愤愤地扔下手中的活摔门而去,伤心至极时他还痛苦地呜咽着,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
每到这时他就会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回到家中寻求母亲的爱怜,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母亲不数落他,也只有母亲是真心疼他的。他对母亲“咿呀呜呼”地诉说着别人的欺辱,比划着心中的愤怒,母亲则无奈地好言相劝,哄着他给他安慰,不厌其烦地倾听着他内心的告白。在他的意识里母亲的手是最温暖也是最有力量的,只要母亲苍老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所有的伤心都会随之远去,他的内心也会渐渐归于平静。没有了烦恼,心情也愉悦起来,乡村的街道上、人们的耳畔边就又回荡起了他“嗯、啊、嗯”的高歌声。细细听来,那歌声里有真情的呼唤、有美好的向往亦或还有真诚的呐喊!
如果说之前他的生活一直是一帆风顺的话,那么转折就在他四十岁那年的秋天。那年年迈的母亲突发脑溢血离他而去,他顿时感觉到了什么叫天昏地暗、什么叫痛不欲生!握着母亲冰冷的双手,他再也找不到昔日的温暖,也感受不到丝毫的力量,他“呜呜”地大哭大喊着,他拼命地摇晃着母亲僵硬的身体。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母亲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听不到他“咿呀咿呀”的呼唤声!
从小到大都是母亲在保护他、安慰他;是母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给他换洗衣服,给他把热乎乎的饭菜端到桌子上,给他拆洗被褥、铺好床铺;天冷了母亲会提前给他准备好棉衣棉裤,天热了母亲总不忘提醒他换上凉爽的衣服;刮风的春天、炎热的盛夏、飘雨的秋季、落雪的寒冬,也只有母亲会适时地从街道上寻他回家,使其免受自然侵害。如今,命运把母亲活生生的从他的生命里硬拽出去,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母亲下葬的那天,家里人不让他跟去墓地。他一身白色的孝服跪在村头,看着吹吹打打的送葬队伍渐渐远去,满心的悲痛和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化为一声声“咿呀咿呀”——“娘啊、娘啊”的呼喊淹没在夕阳的余晖下,他瘦小的身影在瑟瑟秋风中定格、颤抖、不寒而栗……
如今他跟垂暮的父亲相依为命,如今他依旧游手好闲高歌在村子的每条大街小巷。乡村的街道见证着他一如既往的脚步,记载着他生命的沧桑,村子里走出去又回来、回来又走出去的人儿们倾听着他执着的呼唤。一切依旧,一切未变,只是他容颜已老,只是他执着的呼唤增加了几许沧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