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妞妞不仅是妈妈永远的天使，也是我们的天使。妞妞的可爱与坚强令人震撼，妈妈的爱催人泪下，我被你们深深的感动了，禁不住流泪了。文章真情实感，情真意切。祝愿好人一生平安。永远祝福你们！祝我们的妞妞永远健康！
　　
　　（—）
　　
　　从乡卫生院到县医院，再从县医院辗转到省医院，我没想到，等待我们的竟然是这样残酷的结果：白血病！
　　
　　小时候，妞妞就常常流鼻血，脸色也比一般的孩子苍白。可我却一直以为：小孩子上了火，流鼻血是很正常的。自己小时候不就经常流鼻血吗？从没当回事的我，直到妞妞持续高烧不退，才彻底慌了，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我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也从没想过把妞妞与“白血病”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当省儿童医院的一纸诊断书落在我的面前时，仿佛万里晴空飘来一大块乌云，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白血病，这个恶魔，它曾经夺走了太多幼小的、年轻的、年老的生命。试问：有几个人能战胜它呢？
　　
　　放弃吗？不可能！妞妞就是我全部，我的天，我的生命！不，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妞妞的病！
　　
　　于是，我们在省儿童医院住了下来。按照专家的治疗方案，开始了无休止的输血、化疗、放疗。
　　
　　六岁的孩子，还不太懂得病魔的残忍。妞妞很听话地配合治疗，并且一直都很乐观、坚强。但，看着病床上被病魔反复折磨的小小的身子，我的心却一次又一次地撕裂开来，总忍不住又一次地掩面而泣。老公也会难过地把脸扭向一边。
　　
　　这时候，妞妞却总会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
　　
　　“妈妈，你别哭，我一点都不疼，真的！不信，我唱歌给你听。”
　　
　　于是，病房里响起她稚嫩的歌声：“细雨蒙蒙落江面，船头张开花纸伞……”这是我经常给妞妞唱的歌，也是妞妞最喜欢的歌。可是，在这优美的歌声中，我却依然听出了她小小的隐忍的疼痛与悲伤。而这种隐忍和她稚嫩的脸是多么不相称啊！
　　
　　（二）
　　
　　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妞妞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精神也饱满了许多，我们决定出院。不是因为她的病已经好了，而是我们的经济条件有限。我们只能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便回家休养。况且，我们还有我们的工作，而工作是治好妞妞病的唯一经济来源。
　　
　　回到家后，妞妞坚持要去上学，我不同意。我忍着泪水对她说：“妞妞，妈妈不要你考什么好成绩，妈妈只要你健康、快乐就行了。”
　　
　　可是，妞妞在上学这件事上，显得异常固执。她总是笑着哀求我：“妈妈，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健健康康的，而且，我也会好好学习，拿回好多好多的奖状，把咱家的墙都贴满！”老公也说，让她去吧，关在家里会把她闷坏的。我勉强点头同意了。
　　
　　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我们忙碌地工作，妞妞快乐地上学。真的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一切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其实，我心里是极其清醒的：这，只不过是生活的表象罢了，就像大海，表面上风平浪静，下面其实是暗流汹涌。
　　
　　果然不出所料，妞妞又一次住院了。依然是输血、化疗、放疗。我们依然悲伤、难过，却没有了第一次的恐慌。
　　
　　由于放疗的副作用，妞妞的头发开始脱落，脸和身子也开始变得臃肿，但她依然会微笑。精神很好的时候，她就一遍一遍地唱歌。
　　
　　有时，在某个瞬间，她也会突然问一句：“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看着窗外不断飘落的叶子，我知道她惦记什么。冬天要到了，期末考试也就不远了，她还想着拿张奖状回来。我心里一阵发酸：这个要强的孩子啊！眼泪就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见了，赶忙伸出小手，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声说：“妈妈，你别哭，我不问了，还不行吗？”
　　
　　我很努力地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妞妞，别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回家的。”她很听话地用力点了点头。
　　
　　（三）
　　
　　当天空开始飘洒白色雪花的时候，我们终于回家了。
　　
　　考虑妞妞的身体刚刚好转，抵抗力低下，而外面冰天雪地太过寒冷。我们一致决定，不再让她去上学。此时，在我们心里，上学与否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妞妞的身体一定要好好的！
　　
　　妞妞却哭了，而且哭得伤心不已。
　　
　　看着她布满泪水的小脸，我忍住泪水，又使劲摇了摇头，慌忙走开了。我怕下一刻，我又会妥协。
　　
　　妞妞就这样被反锁在了家里。
　　
　　过了几日，妞妞渐渐地不再哭了，也不闹了。下班回来的时候，她总是很安静地呆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她上学时的课本，抑或是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看她不再闹下去，我也不忍心再关着她。屋门不再反锁，阳光灿烂的时候，她可以出来晒晒太阳。
　　
　　后来的日子里，我一直以为，她每天都乖乖地呆在家里。
　　
　　有一次，邻居王奶奶很奇怪地问我：“怎么？妞妞还上学呢？”
　　
　　我摇了摇头说：“哪能啊，一直在家歇着呢！”
　　
　　“那就是我看错人了，我说怎么喊她，她不理我，反而跑得更快了呢？”
　　
　　我笑了笑说：“准是您老看错了。”
　　
　　直到期末考试后的一天。
　　
　　那天，我在家休息，妞妞安静地呆在房间里看书。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拿起一听，居然是女儿的班主任打来的。于是，我知道了一个秘密，以及内心由于这个秘密所带来的震撼与沉重感。
　　
　　我走进女儿的房间，她正背对着我。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她回过头，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妈妈，对不起，我不该欺骗您。”很显然，她听到了老师和我的对话。
　　
　　“不，妞妞，是妈妈不好！正像你们老师说的，我没有权利剥夺你的快乐！”我笑着说，眼泪却仍忍不住地流了下来，滴在女儿绽开笑颜的小脸上。
　　
　　我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是如何绞尽脑汁，避开熟人的目光，走在寒风凛冽的上学路上；我无法想象：一个身体虚弱的孩子，是如何独自走上二里路到学校，然后再走回来的；我更无法想象：一个孩子在学校里得到了多少属于她的快乐！她尽情地吮吸知识的甘露，积极地和同学们讨论问题，快乐地在课间帮老师整理讲桌；固执地在大扫除时，帮同学们洒水、擦桌子；小鸟一样的，在操场上飞跑着和小朋友们做游戏。尽管每次都累得大汗淋漓，却仍乐此不疲……
　　
　　当李老师把一张写着“第五名”的奖状送到家时，我很小心翼翼地把它贴在了正对着屋门的墙上。
　　
　　“妞妞，请原谅老师没有遵守诺言，替你保守秘密。”李老师笑盈盈地对妞妞说。
　　
　　“不，老师，我应该谢谢您！”妞妞看了看一直微笑的我，苍白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红晕。
　　
　　是的，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剥夺孩子快乐的权利！
　　
　　（四）
　　
　　第二年春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妞妞又开始住院了。
　　
　　或许，今后的几年、几十年，一辈子，我们都要在医院与家之间奔波了。
　　
　　更或许几年也不需要……我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再想下去。
　　
　　有一天，母亲突然迟疑着问我：“如果，如果有一天，妞妞真的不在了，你怎么办？”
　　
　　“不！”我痛苦地，用力地摇摇头，“妞妞永远都会好好地活着的！”
　　
　　“可是，孩子，你要有心理准备啊！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母亲顿了顿，又试探着问道：“不如，不如，再要一个孩子吧！”
　　
　　“什么？再要一个？谈何容易啊！妞妞已经够我们忙的了！”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用你忙，你只管生，我给你带，妞妞如果没事的话，不也正好有个伴吗？”母亲赶紧说。
　　
　　我竟然有一些心动。或许我们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和老公商量，他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怎样和妞妞说呢？当我连比划带解释地告诉妞妞我们这个决定的时候，妞妞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有深深地惶恐：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不是的，妞妞，妈妈只是想如果有一个妹妹能陪你一起玩，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不是更好吗？“
　　
　　她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只要不是妈妈不要妞妞那就行。”停顿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又不见了，她低下头很认真地说：“如果，如果妞妞真的不在了，还有她可以替我给妈妈梳头发……”
　　
　　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妞妞，抱得那么紧，那么紧，生怕我稍一松开，她就会从我身边飞走。
　　
　　（五）
　　
　　只是，我没想到，老天爷仍不放过我，给了我人生的又一次致命的打击。
　　
　　母亲死了。死前却毫无征兆。初夏的晚饭后，她正忙着收拾碗筷，照顾妞妞洗澡，只是转身进屋拿毛巾，就忽然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醒来。
　　
　　我哭得死去活来，父亲则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后来，父亲告诉我，母亲的心脏一直就不太好。医生叮嘱要常服着药。但她坚持不肯，总说自己没事，说还是省一分钱给妞妞治病吧！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
　　
　　痛苦像小虫子一样，吞噬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我平凡、慈爱、伟大的母亲啊，您脆弱的心脏，该承受了多少对女儿、外孙女深沉的爱啊
　　
　　您走了，带着对亲人的爱走了，带着对妞妞的牵挂走了，带着我们对您浓浓的思念走了……
　　
　　或许这样也好，母亲在天堂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就让我们来生再做母女，我一定会加倍地孝顺您！
　　
　　母亲走了，但生活还得继续。只是，再要一个孩子的幻想彻底覆灭了，而我们的生活更加一团糟。
　　
　　我们要工作，要不断地陪妞妞去省城治疗，还要照顾父亲……我就像陀螺一样，永不疲倦地转着。
　　
　　而自从母亲走后，妞妞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早上的时候，她会早早地起床，自己穿衣、叠被，收拾房间，然后用笤帚一点一点但非常用力地打扫院子；放学后，她会跑前跑后地帮我择菜、做饭；星期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她会登着板凳，踮着脚尖，把我洗好晾干的衣服收起来，叠好，放进橱里……我就这样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忙碌，心里却一阵阵地泛酸，继而是一点一点的疼痛蔓延开来。
　　
　　经济的拮据，生活的艰难，希望与绝望的不断交替更迭，让我们的神经几近崩溃。我和老公之间开始了不间断的争吵。起初，只是小吵，怕伤到女儿。后来，越吵越激烈，就无暇顾及女儿的感受了。
　　
　　每次吵完后，当他摔门而去，而我坐在房间里默默流泪的时候，妞妞就会悄悄来到我身边，用小手给我擦去眼泪，然后轻轻地抱住我，一遍又一遍地说：“妈妈，以后妞妞一定会乖乖的，这样你和爸爸就不会吵架了！”
　　
　　我的眼泪就不可抑制地又一次汹涌而出。
　　
　　（六）
　　
　　他，终于还是决定离开这个家。
　　
　　他说，他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无望的折磨了。他把一切都留下，一个人很决绝地走了。
　　
　　很意外地，我的心中竟然没有了一丝疼痛，仿佛这早是自己预料之中的事。
　　
　　无论怎样，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为了照顾父亲，照顾家，我决定在家里给妞妞治疗。向医生说明情况后，医生同意了我的请求，并一再叮嘱我，拿回药去，一定严格地按说明去治疗，不能有一点马虎和懈怠。否则，前边的治疗将前功尽弃。我点点头，心里想：我一定会让妞妞好起来的！
　　
　　于是，我和妞妞的身影常常出现在乡卫生院里。妞妞异与常人的臃肿的脸和身体，常引来别人的侧目。但，她从来都很平静、很坦然。仿佛她不再是个幼稚的孩子，而是个成熟的少年。
　　
　　由于身体的臃肿，医生往往要扎很多次，才能将针头扎进妞妞的血管。但她，却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对此，医生们都唏嘘不已，不由地感叹妞妞的勇敢与坚强。
　　
　　就这样，我们在家与医院之间奔波。妞妞仍断断续续地坚持去上学。这之间，她也不断地拿回奖状。每次拿到奖状，她都是笑着一路跑回家的。而我每次，亦会微笑着，小心翼翼地把奖状贴在墙上。
　　
　　我想，只要我们努力，上帝是不会遗忘我们的！
　　
　　真的，我想的没错，上帝并没有遗忘我们。在我们的执着、努力下，妞妞的身体竟一天天好了起来。治疗的间隔期越来越长。她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臃肿的身体也在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以前曾经不断劝我放弃的人们，也不得不自信地对我说：“我相信，妞妞一定会好起来的！“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坚信不疑！“我微笑着说。
　　
　　（七）
　　
　　又一个初夏时节，我们再一次来到了省儿童医院，给妞妞做全面的身体检查。
　　
　　在等待结果的时候，我看见妞妞在一张从医生那要来的处方纸上，不停地画来画去。问她画什么，她神秘地一笑，说：“现在保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正像医生预计的那样，妞妞的病已经大有好转。今后她再也不用频繁地来医院了，只要定时来医院检查，集中巩固治疗一次就可以了。
　　
　　当听到这一好消息的时候，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终于喜极而泣。妞妞也高兴地在屋子里跳来跳去，和每一位医生、护士拥抱庆祝。
　　
　　从医院回家的那天，天下起了雨。不大，却细细密密的。车窗外的树木、田野，在雨水的洗礼下，闪着亮亮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泥土清香。
　　
　　回到家后，天已经黑了，雨却仍没有停。吃过晚饭，我和妞妞早早地睡下了。或许是这几年的奔波太累了，或许是沉重的心终于可以轻松了，这一觉竟是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睁开眼睛，却发现妞妞不见了。赶紧翻身起床，蓦然发现枕边有一个纸叠的“心”。疑惑地打开，原来是那张处方纸。只是，不同的是，现在经过女儿的精雕细琢，已经成了一张手工贺卡。
　　
　　贺卡的最上面是五个大字：“母亲节快乐！”虽然字略显稚嫩，但却是工工整整的。中间画着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小人的后背还有一对白色的翅膀。两个人手牵手，很甜蜜地笑着，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最下面写着几行小字：
　　
　　“只要有妈妈，妞妞就什么都不怕；只要有妞妞，妞妞就是妈妈的天使，永远都会保护着妈妈！”
　　
　　拿着这张女儿精心制作的贺卡，我笑了，但眼角还是不由地温热起来。
　　
　　打开屋门，妞妞正在院子里看书，一袭白色的裙子，在初阳的照耀下，我的眼前竟有一些恍惚：一个有着白色翅膀的天使，正对我微微地笑着……
　　
　　我也笑了。
　　
　　是的，妞妞，你就是落在人间的天使，是妈妈永远的天使。有你在，妈妈就是最幸福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