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山
2010-6-22 10:56:43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每次,我在栖凤湖上泛舟的时候,从湖上遥望通明山,通明山就像一个美丽、丰满而又羞涩的村姑,伫立在古阳河畔,隐藏在云雾中间,期待着我去与她约会,与她亲吻,与她拥抱。于是,我就想,若有机会,我一定要约她约会,走进它的怀抱,去感受它的温暖、柔情和甜蜜。
从此,通明山就像我梦中的情人,刻在我心灵的底板上。
2010年6月6日,我应田学林(县信访局副局长)老表的邀请,同他一起去爬通明山。上午九点,我们在罗依溪镇黑潭坪村支部书记田学儒(田学林的大哥)家吃过早饭后,三人各自手拿一把长猞刀,沿着神仙湾向通明山爬去。
那天天气不是很好,据早晨天气预报说,中午有阵雨。可是这并不能阻挡我们爬上的决心,反而增加了爬山的兴趣。正如学林说的那样,作家李健吾写过《雨中登泰山》,他写道:“……一路行来,有雨趣而无淋漓之苦,自然也就格外感到意兴盎然。”其实雨中爬山,别有一番风趣。
站在山脚下,抬起头向通明山望去,通明山形如猫儿,高耸入云,云雾缭绕,山头时隐时现。山头上缠绕着云雾,云雾里隐藏着山头;那云雾与山头,像捉迷藏似的,缠绕又解开,解开又缠绕,不知是云雾对山头的依恋,还是山头对云雾的缱绻?如果没有云雾的依恋,山头该是多么的孤单?如果没有山头的缱绻,云雾该是多么的无聊?多么鲜活洁白的云雾啊,时刻被山风树浪追赶着。也许,正是在这种依恋和缱绻中,为后人留下了无数传奇的故事。
由于封山育林,上山的路早就没有了。是的,不管哪条路,人不去走,草和树就会在上面走。我们只好挥舞猞刀,披荆斩棘,修出一条路来。我们一会儿钻树林,一会儿爬笼窠,一会儿扯芭茅上坎,一会攀藤爬壁……。学儒在前面开路,他一边修,一边给我们讲有关通明山的轶闻。这里山清水秀,地处酉水岸边,舟辑便利,明朝的时候,附近村寨的开明绅士顺乎民意,集资捐款,组织民工沿绝壁凿级而上于山顶建祖师、观音等庙,取名通明寺,俗称猫儿庵。猫儿庵古穆毓秀,名言山外,由于得天独厚的条件,那时,古丈及吉首、保靖、泸溪等地方的善男信女前来这里烧香拜佛,因此这里整日里香雾袅袅,钟声悠悠。清朝光绪年间《古丈坪厅志》对通明山有一简略的记载,它与传说略有出入:“猫儿庵又名通明山,在城北二十里罗依保。山势耸拔,古树丛绕成围,遥望状如猫儿,下临深潭,碧绿澄清的古阳河凡九渡唯此最深,行人恒畏之。”可惜,这些庙宇毁于“文革”破四旧时。听着学儒娓娓道来的浪漫传奇,我心头顿时对眼前这座神山产生了遐想:通明山啊,你像一个美丽的村姑,迷恋着我。
大约两个小时,我们艰难地爬到了山脊,于是,选了一块平地进行修整。此时,通明山顶近在咫尺。这是一岩山,四棱八角,壁如刀削,孤高入云,形如一个巨人耸立在那里;山腰杂树生花,鸟语花香;山顶古木葳蕤,如一顶绿色的巨冠。学儒说,他们村与且茶村就以这山脊为界,右边属黑潭坪村,左边属且茶村,我们所坐的这个地方是一脊踏两村。坐在山脊上,山风呼呼,风中传来到火车和汽车的鸣笛声,山体内是焦柳铁路,山脚下是省道S229。绿色从脚下一直延伸到天边,近处,一片苍翠,远处,一片茫茫,真是一个神仙居住的地方。此时,我想起了毛泽东的那句“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名句。
我们继续往上爬,来到岩山下,站在岩山下往上看,悬崖绝壁上长满了杂木树:青冈树、狗骨头、枥木树……从岩缝中蹦出来,脚肚大的树根像爪子一样紧附在岩头上,身子扭得像盘龙柱子,在半空中展开枝叶,戏弄日月风雨。峭壁上的杂木千姿百态,有的像一把玲珑的雨伞,斜撑而出;有的像只苍鹰,昂首挺胸,展翅欲飞;有一棵松树,长得枝茎交错,盘根错节,好像一条苍龙悬空起舞。我们沿着石级而上,石级是几百年前铺的,如今已残损,长满了青苔,蜿蜒如蛇地淹没在杂草树丛间,向山顶延伸。一边是陡峭如削的深沟,山风嗖嗖而升,侧身下俯,头晕目眩;一边是刀削斧劈的石壁,好在石壁上长满了杂树,挂满了青藤。我们只好手攀树枝、青藤,小心翼翼的前进,此时千万不能脚轻手软,否则就会坠入深渊。学儒给我念了一首在当地流传的诗:“上了通明山,十人九多嗦;从山往下看,吓得魂魄落。”快要到山顶的时候,突然没有路了,只见一根手臂在的青藤悬挂在那里,学林说,这就是藤级,手攀藤级方能上去。于是,我们三人依次攀藤而上。
心在跳,眼不斜。又用了一个小时,我们爬到了山顶,眼前豁然开朗,心里也不觉放了口大气。山顶上同样长满了杂木树,树高林深,绿树成荫,“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还有果树,如桃子树、梨子树、枇杷树……学儒说,这些果树都是当年和尚种的。“四月八,熟枇杷”,此时已是农历四月二十四,正是枇杷大熟的时候,枇杷树结满了枇杷,一颗颗金黄金黄的,溢出的浓香弥漫整个山头,熏得我有点飘飘然。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我摘了一颗,塞进嘴里,清甜的。有几棵枇杷树长在悬崖绝壁上,虬枝龙爪,舒枝展叶,枝头的枇杷十分惹人。学儒说,我们吃的是圣果,会长生不老的。就在我采摘枇杷的时候,学林给我拍了一张照片,留下了永恒的纪念。我们坐在石头上,一边吃枇杷,一边听学儒讲古。学儒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平时爱读书看报,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我记得县里有个领导说,如果我们的农村基层干部都像学儒一样,那么农村基层干部的能力和水平就可以上一个台阶。学儒说,以前,庙里有一面大鼓,每年农历正月初一的那天,只要把鼓敲一下,就可以响十五下,可以从初一响到正月十五;并且可以传到十五里外,所以有“通明山的鼓,可以响十五”的说法;学儒还说,这里曾经是古站场,1949年湘西“3、2”事变时,这里成为湘西地方军坚固的防御阵地,将省保安团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解放初期,村里有个小孩在这里拾的一枚一米多长、直径一尺的炮筒,放送给村小作钟用。“老人不讲古,后人失了谱”,如果学儒不说这些,我还真的不知道。
果然,应了早晨的天气预报,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雨打在树叶上,嘀嗒嘀嗒的响,渲濡和滋润着山头这片树林。雨声,也使通明山显得宁静和悠闲。静静地听这雨声,听这打在树叶上,我能感受到那份心的静谧,那种心的舒张。是啊,如果不是有一颗好奇的心,或一颗悠闲的心,在时下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谁会来这里寻幽探古呢?就拿我、学林、学儒来说,三人都是闲人,我和学林在官场上拼打了二三十年,凭品德和才干,完全可以大大任,可时运不济,仕途多舛,至今一事无成,如今锐气已消,棱角已失,早已成为官场上的闲人了;而学儒,虽是村里的支部书记,却年过六十,也成了一个闲人。在我之前,也许有人到过这里,凡到过这里的人,我认为都是闲人。只有闲人,才会闲得无事,才会沉淀心中的浮躁、杂质、欲望,获得一份心灵的平静,只有这样的闲人才会寻古探幽。试想,那些迷恋官场、红尘、权贵的人,终日忙忙碌碌,哪会有这份闲心?
我站在悬崖边,扶着一棵树杆,透过稀稀疏疏的叶缝,俯瞰山下,山下一片风光。右山脚下是猫儿潭,因酉水支流古阳河在此弯一碧潭,整日里波涌吞吐,声若千猫哀鸣,故名猫儿潭;猫儿潭上的三座大桥隐隐可现,桥上车水马龙,据说,吉恩高速公路从此经过,还要修一座高速公路大桥,到时四座大桥,飞架南北,独领风骚,成为一大奇观。左山脚下是且茶下村,当时只是个小村落,只有七八间草棚茅店,说是草棚茅店,它却整日里酒旗猎猎,茶水酽酽,客流不断;因其位处通明山下,又家家门前竖一小木牌,上书“且喝茶”,于是人们便将此村唤作“且茶下”;清朝官正一品、甘肃提督、古丈种茶先祖杨占鳌,墓葬于此地,可惜没有保护好,现已无存;如今这里已经成为一个有1200多人的移民新村,房前屋后果木苍翠,茶叶飘香。再远处,是“青山似画,碧水如诗”的栖凤湖,因天气不好,一片茫然,学儒说,如遇天气好,可以看见湖上的穿梭往来的游船,可以听见从湖上飘来的情歌。若遇天气晴朗,还可以看见四周远处的梯子岩、牛儿山、龙潭坪乃至更远的地方,如高望界顶堂,如我的故乡树栖柯。看着山下的风景,我问学儒,此山为何叫通明山?它是怎么来的?学儒说,据老辈人讲,一是此山通体发光,空明照人,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二是此山有一股灵秀之气,站在这里,可以看得很远,所以当地人叫它通明山。通明山,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名字!
雨,时大时小,淅淅沥沥。我们在山顶转了一圈。整个山顶约有两亩的面积,可见当时庙宇的宏伟和壮观。学儒用猞刀刨开杂草,可见地上到处都是残砖碎瓦,我捡起一块,拿在手里品玩,“自将磨洗认前朝”,可以想象到年这里的香火是如此旺盛。在草丛中,我们还发现一块石碑,中间有一个圆孔,左上角残缺,我问学儒,这是什么东西?学儒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名堂;学林说它是块碑,可又不像,上面没有刻什么碑文。在树林里,我们又看见了一棵家花椒树,树杆有脚肚子大,树叶青翠欲滴,上面结满了花椒,绿绿的,米粒一样大。在这荒山野岭里,哪来的家花椒树?我想,一定是以前和尚载的,就和桃子树、梨子树、枇杷树等果树一样。我们来到一个山嘴,有一块石头跟山头有两米多宽的距离,上面是约两平方米的平台,学林说,那是和尚练功的地方,每天早晨或黄昏,和尚要练功,就一蹦子跳过去,在平台上练功。四周悬崖绝壁,往下看,如临深渊,有恐到症的是不敢往下看的,我站在山嘴上,手攀树枝,往下看了几眼,好吓人的!
下午两点,我们从山顶下来。三点钟到达省道S229公路边。刚好同学向俊锋开车路过,我们便上了车。车过枞树坪的时候,我伸出头,再一次回望通明山:只见通明山像一个害羞的村姑,躲进了云山雾海里,这时我想起曾在栖凤湖上遥望通明山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