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一直向北。小镇屋屋相连,难见颗树。终见了林,却是半树的枯黄,半树的绿。叶,卷着身,低着头,倦怠,慵懒,睡意浓浓。土,如火焰,焦红饥渴,裹着苷蔗大片俯就的长叶,所有的身姿,都张向期待雨水的气息。于是才明白,这里果被称作旱季,虽是冬,仍旧四处可见的,却是烈日下的一种干旱容颜。
避开在澳的游人胜地,驱车与黄金海岸背道而驰,没有预期的进入荒山旷野的历险,却是各个相连的不同小岛,留住了每个另有所求的旅者。
客车,在如镜面的沙滩上飞驰,一侧是时而狂啸欲涌上前来的海浪,似一场追逐游戏。司机突然放慢速度,指向海的另侧喊道,DINGO!一只澳洲野犬。唤之犬,它却大有狼的风度,一身灿黄,形体矫健,如独行侠客,神色从容。辆辆车驶过,缓速绕它而行,它甚至不抛向好奇的人类一眼,只直向前,或脚下觅食,独自繁忙着它的个人世界。据说DINGO有侵袭人的可能,却有一垂釣者,执杆伫立海中,就在不远处,不由另人担心。但又见犬虽野性而平静的步伐,釣者孑然又沉醉的身影,犬者釣者各有自由,各取天地,彼此错过,不过以沉默寒喧,着实是另一番不惊乍的淡淡和平气象。
近海深处的岛中心,是珊瑚盘居地。纵是如何色彩纷呈的华丽照片,都抵不过埋头入水,亲眼一见海底世界的绝妙一刻。另一个,仿佛来生世界的幽幽模样,色彩,固然可见,却是一种朦胧不惊现的美,一切埋没在海水的深蓝里,褪去了原本浓艳嚣张的强劲。深入水,伴着沉重可感的呼吸,看不见自己,却任由视线在海底飞跃,穿行,随各色游行而过的鱼的身影,向前,再向前,又突地转向,被另一身载光圈的某一天使鱼夺去了目光。它圆亮的黑眼,同报以好奇地回望,但没有惊慌,摆尾游过,扰诱一下,再一摇身,便倏然消失在一团朦胧的幽蓝里,不可见了,似一个梦的尾声,又接过另一个梦的始端。
海的视界,无处不在。尤在小岛,转个身,视野尽是无际的蓝,真有了孤岛一梦的荒寂。岛上的树,被称为捕鸟的杀手,树树相连,枝根相并,并不梦想向天际的伸展,却迷恋俯身的扩张。树枝条条向地面延伸,而后钻进土里生根大地,又形成另一个树的生命。每当成群的鸟儿迁徙至此,小作歇息时,便是一场生命的奋搏。树叶会张开它的丰掌,毫不留情地吸咐住鸟儿,将其紧紧裹住,留在自己旺盛却孤清的生活里。可惜鸟儿有着不同的追求,天空永远是它们生命的意义所在。于是许多鸟儿被缚,便很快死去。悲剧一幕,年年上演。鸟儿们尽管得知这场在等候的劫难,却没有什么能阻挡它们对飞行终点的另一天堂的向往和继续。有如犀牛迁徙越河,与种种濒临生命的威胁而搏斗,奔跑,向它们所梦想的绿草茜茜之执着而去。
一如往常,宁静的避角一处,白沙,啸浪,颓败的枯树,静然候鱼的鸟儿,更是我们步伐的去向。城里,满灌了各色游者,与各色餐厅,宾馆广告相融,看不出哪是行人,哪是路牌。要寻一顿美食,在偶过的一个小镇,极有可能会失望。只有各色的快餐店,面包,油炸肉片,生叶子两片,一团沙拉酱,卷在一起,纸片一包,扔到你面前,或者挨饿耐心到夜晚五点以后,餐厅方才悠然营业,或者眼装作不见,囫囵吞下以裹腹为主。偶有幸运时,会见路边的优雅小店,简洁的木屋,伴有后院,可享用咖啡,或者点餐。
相比阔然的海岸,小镇又褪色许多。看着浪向前,翻滚,没入脚下,听着阵阵海的狂啸,人却不由自主地,愈发地感到沉静,安然。先生驻足,望向海的茫茫天际,对我说,那边就是南美洲。如果没有雾,差不多就能看见了呢!我笑。心想,大海果然有清晰了然,风平浪静,没有一丝轻雾的时候吗?果然有,人就能看见,另一边的世界吗?
驱车经历了相连的城,偏远的镇,只有海,无处不在地,将所有的心情相融,形成眼前始终的一际深蓝,或耳边,不断的浪的啸声阵阵,及可嗅的,空气里的,鱼儿在海里畅游的气息。很难用美丽来形容这里的海,它是本色的,喜怒兼并又捉摸不定的,另人深深感叹。我欲不及待地要画,尽管我知道,手下的拙笔,小小的画框,只会囚禁了海的无际魅力,但画外,关于海的潮涌声的幻想是无法阻隔的。
其他的浮光掠影,简而概之,异国风情,如此而已。(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