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艺术家姚庆章旧事
　　
　　前些日子在北京798艺术区与一位友人谈起旧厂房改造时，自然提到了纽约曼哈顿的苏荷艺术区，还谈到了在苏荷居住了很多年的已故台湾旅美画家姚庆章。纽约最有名的苏荷街区的发展就是从旧厂房改建起来的，上世纪70年代初开始，艺术家陆续迁入，从而成为名气响彻整个艺术世界的画廊区。艺术家们因为需要大的创作空间，保留了厂房的格局，只是在每一层的角落里隔出一两间睡房和厕所，这种形式的房子被称为LOFT，在美国的中国人称之为统仓，这种格式不仅在艺术家圈子里面流行，在整个曼哈顿富人群中也都是极为流行的，而且还延伸到好莱坞的许多电影中，凡是有关大都市题材的电影里都少不了这样的LOFT居住场景。
　　
　　姚庆章就是1970年代初期赴美的，他正赶上苏荷一带工厂迁址，厂房废弃，当时谁也不知道如何利用它们，这些结实的砖石房子拆除费用肯定比一般的房子高，改建者也迟迟没有主意。在其低价出售时，艺术家们一个个涌入，姚庆章当时仅用两万多美金就买了一层这样的厂房，空间大约有三百平方米左右，据说当时美国中产阶级的年收入是两万至五万之间。在搬入苏荷之后，姚庆章的画风和主题也马上开始表现纽约都市的视觉现代性。他创作的纽约城市景观系列获得了画廊的赏识。
　　
　　我于1985年到纽约时就最先认识了他，因为他那时已涉足了中国大陆的艺坛，是最早回归大陆举办过展览的海外画家，由此他也交结了不少从大陆赴美的艺术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画时，很惊讶他对纽约城繁华的玻璃以及金属反光的捕捉，当时他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觉得玻璃的反光让城市更拥挤还是更空旷了？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因为刚从大陆出来不久，没有这种大都市的经验，而纽约曼哈顿给我的印象是用那么多的金属水泥玻璃和钢筋巧妙地堆出来的。他这一问，我在脑子里面就如此总结着……
　　
　　姚庆章看我在那里沉思，好像知道我这个大陆人一时回答不出来，就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回答，更拥挤和更空旷都可以，但是对他来说，材料的反光就是一张张悬挂在那里的画，纽约有很多这样千奇百怪的画，从这个意义上讲，曼哈顿就是一个大画廊，是现代建筑业的成果。在上世纪90年代初，姚庆章的都市反光系列还曾与北京中央工艺美院合作过，做成了挂毯在纽约苏荷区的画廊里展出过。另一方面，苏荷画廊区的发展为中国现代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模式，譬如中国在新世纪开始发展起来的上海莫干山路画廊区，北京798画廊区等等，都是利用废旧厂房改建而成的，借鉴了纽约曼哈顿苏荷区的经验。
　　
　　2000年夏，我从上海回纽约，竟然在纽约大街上遇到姚庆章，我们马上就拐进一家咖啡店喝起了咖啡，听说我在上海临时帮朋友运作一家销售网络搜索引擎的公司，他很兴奋，让我帮忙联系上海的画廊，他有一组新的画作。他还告诉我他已经把苏荷的统仓卖掉了，卖了120万美金，也就是说1970年代初的两万多美金的房子，在不到30年的时间里涨了近60倍。他说这下要好好享受生活了。
　　
　　这时他才60岁，我很羡慕他能从此很潇洒地过着艺术家不愁金钱的美好日子。可是就在我见到他之后不到五个月，就传来了他突发心脏病身亡的消息，确切时间是2000年11月14日。听到消息时我在上海，确实很悲伤了一阵，更感叹人生的无常。直到今天，我还在为他的那组城市反光系列的画没能在国内整体展出过而遗憾，也许哪一天我会联系他依然住在纽约的太太，促成这个展览。
　　
　　早在十多年前，苏荷街区的房产就已经很贵，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那里的画廊因为房租上涨而陆续迁出，租用房子的艺术家当然也有许多为此搬到价格便宜的地方去了。如今纽约的苏荷区的店面已经是时尚品牌和高科技门店的天下，而画廊则在另一个相对便宜的叫做乔西的街区发展起来。
　　
　　纽约楼盘间的另类人群
　　
　　说到纽约的楼盘，没有去过纽约的人肯定会用道听途说或其他地方的经验来推断，哪怕是用洛杉矶的经验来推断，我可以告诉你差别也很大，如果用目前上海和北京的现象及经验来推断，我不得不给你泼一盆水。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纽约的房产很少有新建的房子，也没有那么多的二手房。土地上能盖房子的地方全盖了房子，如果有新房子出现，一般来说就是把旧房子拆掉后新建的，成本很高，所以更多的是内部重新装修。纽约的新房子多数是重新粉刷的内观很新的房子。
　　
　　纽约房子的换手率很高，其中一个原因是经济波动造成的。我有一个朋友是做股票的，他在股票市场赚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之后，就从原来所住的纽约皇后区搬到房价很高的曼哈顿区，股票一亏，又搬到布鲁克林区，但事情没有好转，他又从布鲁克林区搬到与纽约一河之隔的新泽西州了。我曾问他在换这么几次房产的过程中亏了多少，他的回答令我惊奇。他说他在这三年多的搬进搬出中共赚了10万美金，但是他补了一句：炒股时最高曾赚到300万，最低则是11万，而现在是不到10万，并且是套在那里不敢动了。大多数美国人都是贷款买房子的，有位美国人说，道理很简单，举例来说，贷款能让你用五万的年收入过着十万年收入的生活。我说那贷款是要还的，而且还有利息。他说，因为这是纽约，房产升值高于利息，如果是纽约的曼哈顿区，升值就更快了。我说如果大家都这样谋划，就没有那么多可以买卖的房子了。他说事情就是这样奇特，问题出在生活和商业的管理上，投资大家都会，但是管理就不是了，管理不好的人每天都有倒闭的，所以，就这样循环着。
　　
　　纽约市的公寓房每月的物业管理费很高，曼哈顿区公寓房的管理费就更高，举例来讲，你用四五十万买了曼哈顿区好地段的两房一厅的房子，每月的管理费就要1000-1500美金，没有固定及好职业的人是住不起的。但是其中也有例外，法律规定一些楼盘拿出一定比例的套数用来给低收入的家庭，谁能入住则是由政府管理部门来审核的。我认识的一些华人低收入家庭就申请到了这样的公寓单元，原本市场上租金在3000美元的，批准入住后只要交一半不到的租金就行了。这个政策多少避免了一些贫富差距造成的富人区现象。
　　
　　但是这个政策不涵盖别墅类的房子，我一个住在纽约长岛富人区的朋友，有一次在我去拜访他的时候，特意开车带我在他家附近的别墅区转转，他指着一所比他家更豪华的房子说，前不久这家搬走了，我就去查附近的房产中介，发现它并没有挂牌出售。但不久就有另一家搬进去了，这就意味着，这类房子早就有人在排着队，一旦出售，就被轮到了，所以住在这儿将近25年，他没有看到附近有出售房子的。问房产中介，一个接待员说这一片都是一些有早期意大利移民背景的有钱人居住的，而且他们互相转让，从来不到中介所来挂牌。既然是这样运作的，富人区的房子理论上就会在富人间转让，也就保证了富人区的质量甚至层次。
　　
　　这位朋友说，富人和有相同背景的富人组成各种俱乐部和会所，那里有各类他们相互交换的政治及商业信息，当然也就包括好区域的房产信息。所以，中国人所说的能不能进入美国主流社会，其实就是指进入这样的富人阶层和富人俱乐部和会所吧。美国前总统乔治·布什就是耶鲁著名的秘密团体骷髅会的一员，而这样不为人知的会所还有很多。它们是美国政治的一股暗流，也是人性的一种表现。
　　
　　纽约房价的稳步上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每年都有大量的新移民涌进纽约，而他们更想尽早获得在异乡的安全感，那就要买房子。买主一多，房价也就水涨船高，纽约是一个买主永远比房子多的地方。因为新移民多，再加上美国人的工作流动性大，租房子的人也多，买下房子来出租也是很好的生意。
　　
　　我的一个朋友最近来电话说他找到赚钱的方式了：买房子出租。我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他说这里面还是有技巧的，美国买房子的规则之一是：如果你是首次买房子，那么银行贷款利率就低，之后再买第二第三套的话就会高一些。他说我同时找三家房地产公司，都说是第一次买房子，他们从电脑上一查，我没有买房子的纪录，三家同时都给了我第一次买房子的低利率。如果我先买一个房产，过几个月再买一个，第二次买的时候银行贷款部门就会在连线的电脑上查到我上一次买房的贷款纪录。他说你明白了吗？我利用电脑上还没有纪录的时候同时在三个地方买，就全部得到低利率的贷款。我说他们以后会不会查到你一下子买了三处而撤掉你的两处低利率贷款？他说银行一旦完成了你的贷款程序，就不会再去查了。他的一个朋友就是在几年前这样做的，他教他这样做。
　　
　　我说有一件事情还是不能避免的，你必须要有三个首期的钱。他说现在有不少房东因为股票赔钱急于出售房子，只要你能买就给你不少优惠，比如他这三处房产中的一个，房主只要他付2%的首期款，房子是两房一厅的公寓，开价是10万美金，为此他只付了2000美金的首期，然后马上出租，租金抵掉管理费和贷款金，每月他还赚两百多美金，他所付的首期加上一些手续费用，一年半就全回来了。他的三处房产首付总支出是两万多美金，大概在两年半就全回来了，也就是说两年半之后他这三处房产每个月就有八百多美金的纯收入。他最后补充说你也应该这样做。我说这里面还是有风险的，万一其中一个或两个房子租不出去，你每月的贷款不就要自己付了吗？他说可以把租金压下来一些出租，总之最多是打平，反正不会亏，纽约的房子还怕租不出去吗？
　　
　　我心里同意他的说法，虽说他买的房子都在纽约市比较边缘的地方，但是纽约人有很多是住在市区外的。这位朋友确实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方法，不过这样的法律漏洞迟早会被新的法律修补的，法律也就是这样一点点完善的，所以“钻漏洞的人也是在为完善法律做出努力”的说法，在法律界很流行。
　　
　　如今我走在上海或北京的某些街区就会想起姚庆章，中国的变化真是太大了，都市的很多街区到处都是玻璃橱窗和金属材料的反光，造成的幻觉总是让我想起他的画。我还会想到现代人的一生有那么多时间是在城市公寓房和商业大楼里度过的，就知道盖房子和房子买卖是最现代也是最原始的人类劳动和商业。而那么多的楼盘迅速地建造起来，围绕它所发展起来的各种“另类”生存模式也将是层出不穷的，除了艺术区的另类模式，我认为富人区以及贫民区的解决方案中，在商住房里插入一定比例的低收入家庭模式，也是可以考虑的一个促进社会平等和谐的方案，值得中国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