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很感人的亲情故事,希望你们这份情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也愿“老玲子”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愿你们兄弟俩共同撑起亲情这把伞,一生一世。
客家人称呼亲人,一般带个“阿”字。比如,阿爸、阿妈、阿妹。我就兄弟俩,我是阿哥,他是阿弟。
阿弟小名“老玲子”,家里人都这么称呼他。
老玲子和我不像其他家里的弟兄,从小一块长大。我们4岁左右就不在一块了。那会儿,我先后辗转于姑姑、姨妈和外婆家念书,而老玲子则在家里呆了较长的时间,尔后也重复了我的读书模式。把儿子送往外地求读,父母作出这种抉择十分无奈。老家是个小山村,教学环境十分简陋,为了我们的前途,父母惟有硬生生把我们兄弟俩一个个从身边送走,送到距家几十公里之遥的远方,祈望用自己的思念来换取儿子未来的希望。
作为老大,我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我的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在1993年如愿考入了一所中专院校。这在当时我们村庄上是件不小的新闻,整个暑假父母脸上都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当时考入中专学校基本就等于一辈子的工作得到了落实,何况录取我的还是一所省城的学校。对于一个农村的孩子来说,实现“鲤鱼跃龙门”,不仅仅是解决工作这么简单,更有一种来自身份转变的革命胜利般的如释重负。这种兴奋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到,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确实有种眩晕的感觉。
而老玲子则没能重复我的道路。读书期间他一直是个让父母头疼的孩子,学习成绩也一直不甚令人满意。非但如此,他还经常惹事,三天两头有人向父亲告状,把父亲搞得焦头烂额。中考过后,父亲好不容易才托人把老铃子送进了一个二级中专学校,指望今后能够安排个工作,不料第二年就取消了大中专院校毕业生的统一分配。老玲子的前程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是父亲始料未及的。
自小在外独自生活的历程,锻炼了我自立的能力,然而,这种远离亲情的生活模式,也给我性格的塑造造成了不良影响。我养成了独来独往的秉性,甚至缺乏亲情。这是在我参加工作之后才发现的,而当我认识到自己这一致命的人性弱点之后,我的言行举止已经酿祸了。那是一个正月初二,父亲患腰脊间盘突出导致神经疼痛引发休克,被回家过年的叔叔紧急送往了省城做手术。而我当时正纠葛于和现在的妻之间一段情感闹剧之中,丝毫没有得到父亲病重的消息,直到父亲手术一个星期之后,才得知父亲被送往三百公里之外的省城治疗。握着话筒,听着父亲电话里的喘息声,话筒里隐约传来一旁叔叔们对我的责怪,我心如刀割,失声痛苦。妻一旁傻傻地看着我,不知所措。后来妻跟我说,那是她第一次看到我这么伤心。
我的冷漠带来的后果还不止这些。我和老玲子之间,也疏于联系。我结婚时,老玲子没有回家,我的妻子在我耳边嘀咕,你弟弟根本就不拿你当哥,唯一的哥哥结婚,家也不回,连电话也没一个。之后,我果真冷淡了那个远在深圳谋生的老玲子,甚至大半年没联系。次年春节,除夕之夜老玲子端起一碗酒敬我,哥,我知道你怪我,但你不知道,你结婚那阵子,我在深圳过得是个啥日子,连饭都吃不饱,甚至还在下水道管子里睡过,我没脸回来……说着,老玲子把一碗水酒一饮而尽,满脸泪花。而我只冷冷地说,我理解你,我不怪你,希望你以后多赚钱。
之后,老玲子经常有电话给我,每次接通电话,他第一个词就是“阿哥”。很多次,他打电话时情绪很高涨,和我聊他工作上的事情,很急切地问我工作怎样了,嫂子怎样了,脾气是不是好些了。而我接到老玲子的电话,心里总找不到多少兴奋,除了不咸不淡地几声问候,甚至会找不到词。有几次,老玲子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正在酒桌上应酬,含糊不清地回应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挂了。其实,我知道,老玲子对没能参加我的婚礼,一直有一份愧疚,他想用某种方式来弥补对阿哥欠下的情。
后来,我感觉到,正如妻所说,父亲似乎对老玲子更有感情,更亲。每次父母谈到老玲子,总有说不完的话。尽管妻时常唠叨,我却不以为然,只是觉得老玲子夫妻俩在外打工不容易,父母多牵念点也正常。
不久前,父亲从山东旅游回来,不慎患重感冒。当晚我刚送父亲回老家过中秋节返回县城,没料到父亲会突然发高烧。我当时正在为筹集一笔现金购买一块地皮发愁,想了半天,实在没辙才想起了深圳打工的老铃子。琢磨了许久,我拨通老铃子的电话,老玲子二话没说就答应借给我两万。电话里聊了几分钟,老铃子突然问我,父亲重感冒,发烧39度,在医院打点滴,你知道吗?快打个电话回去。话语里似乎有一种责令的意思。我说好好,这就是打,下午父亲还好好的,怎几个小时就病这么严重呢!我立刻打电话给父亲,父亲的声音有气无力,果真病得不轻。
当晚,我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这次是我第一次主动给老铃子打电话,要不是想到向他借钱,我甚至没想过主动给他打电话。而弟弟远在深圳,却比我更先知道父亲患病的消息。弟弟经常打电话回家我也是知道的,我和父母的电话极少,通常几个星期没有一次。即使父母有事吩咐时,我每次都能够即刻驱车前往,但相对于远方的老铃子,我实在是缺乏温情,没心没肺。我终于知道了父母更愿意和老玲子聊天,更愿意亲近老玲子的原因。
我真的喜欢起老玲子来,不仅仅是因为老铃子非常爽快地借给我的那两万块钱。兄弟如手足,重新拾起这份情,我感到温馨,也有些沉重。想起老铃子,我竟然有些心虚起来。一直以来,我以阿哥的地位自居,感觉自己更成熟,更懂得生活的哲理。也一直以之前我成绩比老铃子更优秀,给过老他不少零花钱而感到比他更容光。我还以自己在家照顾父母更多而有些沾沾自喜。而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我感到不安,甚至于有些羞愧。
又至年末了,过两个多月,老铃子就要回家过春节了。这回,我一定要亲自去车站接他,无论深夜还是凌晨。我要给他接过行沉重的或是轻爽的行囊,亲热地唤他一声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