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
2009-12-30 13:24:33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爬山,看到有穿着草鞋的老者,忆起穿草鞋的日子,更多的是怀念爷爷,穿着爷爷的草鞋长大,爷孙有着深厚的感情,特别是爷爷临终前的话,终身难忘。穿草鞋的生活虽远去,但是对爷爷的怀念一辈子不会淡忘。
初夏的清晨,天边有一抹霞红,好美。我起得早早的,乘着清新的风,一路小跑来到“凤凰山”脚下,混入赶山的队伍,向山顶攀登。
爬山的人还真不少,有年长的,有年轻(少)的,有帅小伙,有靓姑娘。有放单的,有结伴的,还有夫妻带小孩的。穿的就各有特色,五彩缤纷,青春现代。都市的人们,生活富足了,不管是“上班族”,还是“休闲族”,前者是为了解轻快节奏工作带来的压力,后者则是丰富和充实生活的内容,无论怎样,清晨爬山有益身心健康,是个难得的好去处。
一路攀登,一路感受,偶见几位老者,脚穿草鞋,步伐轻盈。见而思之,羡慕有感,便有点怀念起穿草鞋的日子了。虽然童年和少年时光有些遥远,但穿草鞋的年代总会让人记起……都市人穿草鞋是一种别样的感受,是实用的“时髦”,而过苦日子的农民和放牛娃穿草鞋是生活的无奈!
我出生在60年代中期,那个“特殊年代”的农村,用“苦日子”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补丁衣衫伴我童年成长,放牧少年脚穿草鞋长大。记事起心中就有个愿望,总盼望过年穿新衣,能穿上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和蓝布衣裳,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再穷的农家,当父母的总是会想方设法的为子女们做件新衣新裤新鞋,“过年”是农家娃最快乐的日子,有新衣穿,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大人多少还要给些“压岁钱”。除了过年,平常是穿不上新衣新鞋的,我们家兄弟姊妹多,新的旧了,补丁再穿,大的不能穿了,小的接着穿,件件衣裳,双双布鞋都是补了有补,缝了又缝,完全无法辨认它的“本来面目”。布鞋是上学或串亲戚家时穿的,平常在家帮父母做些农活和上山放牛羊只能穿草鞋了。
对草鞋的记忆,我有特殊的体味。我穿的草鞋是不用买的,全是爷爷打的。从记事起,爷爷已是80多岁的高龄,满头银发,精神矍铄,身体硬朗,耳不背眼不花。爷爷整天都在大堂屋里打草鞋,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盛夏酷暑、数九寒冬,一年到头爷爷总是在打草鞋。爷爷打草鞋,有一套专用的工具:一条长凳,长凳上固定一个用木头制作的像猪八戒用的“丁扒”,人坐的位置处再垫一个软绵的布套,不至于太硬屁股,还有大小不同的几个“旋头”,木头做的。对了,爷爷的腰间还总是扎着一跟牛皮带,自制的,很结实,也不知道爷爷用了多少年了,表面油光铮亮,也是打草鞋用的。在我的记忆里,爷爷除了整天与草鞋打交道,再也没有别的工作,就连一天三顿饭都是父母做好后到堂屋“请吃”,才离开打草鞋的凳子的。
爷爷打的草鞋,远近闻名。从记事起一直到念中学,好些年我都是跟爷爷睡的。爷爷每天起得很早,天有点亮光就起了,也许是老年人没有多少睡眠吧,每天我睡醒后床上总不见爷爷。说爷爷的草鞋打的好,不是我自夸的。一是款式多:男式的“宽、厚、长”耐穿,女式的“窄、薄、短”秀气。一般有“偏耳子”和“麻袜子”两种,除冬天要穿“麻袜子”暖和外,平常还是穿“偏耳子”要轻便些;二是质地好:说是草鞋,其实一双草鞋真正用的稻草不多,主要原料还是“竹麻”,尤其是“麻袜子”用的竹麻要占四分之三多;三是结实耐用:爷爷打草鞋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一家大小一年四季都在穿爷爷的草鞋,很结实的,一双起码也要穿上一两个月。尤其冬天穿的“麻袜子”,基本上都是最好的竹麻打的,要穿两个冬天。村里的地邻乡亲,都晓得爷爷的草鞋好,大家都来买,当然是“优惠”便宜哦!
爷爷打草鞋,为家里减轻了不小的经济负担。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尤其是地处大山区,物资匮乏,经济落后。那些年,农业生产是集体耕作,吃“大锅饭”,挣工分,到年终结算“分红”一家分不到几个钱。商店的物资供应什么都得凭票购买,就连点灯的煤油火柴都是要票的,那时的供销社可了不得,供销社主任谁都得求他走点“后门”,什么“香烟”、“水果糖”、“红糖”、“白糖”之类是奢侈品,平常要吃顿猪肉“打牙祭”那就就更难了。农家喂头过年猪,只有到了年关才能宰杀,一半得“交国家”,自己是不能随便买卖的。家里没有什么经济来源,粮不够吃,钱没得花。平常用的煤油、盐巴和火柴是得花钱的,我们几姊妹读书学费总得交,怎么办?家里只有喂几只鸡下蛋,喂头母猪下崽,有时父母、哥姐上山砍些柴,赶场变卖帮补家用。还有就是爷爷很有生意头脑,到赶场子的时候,爷爷总会背上满满的一背篼草鞋去买,一般不会单卖,一起兑给“老买主”王婆婆,采取定点定时定价,办法不错,收入也稳定。虽然一双“偏耳子”才0.15元、一双“麻袜子”0.3元,但长此以往,经济是非常“可观”了。可以说,在那个年代,爷爷的草鞋对我们家的经济是个不小的“支撑”。
穿着爷爷的草鞋,我一天天长大,虽清贫,但幸福而快乐。我念初中的那所中学叫大为中学,离家有10来里地,每天上学走的都是一座山丘的脊梁,道路蜿蜒而曲折,石子道挺难走,穿草鞋适合又踏实,稳当又防滑。学校离赶场(集镇)的地方有里把路程。爷爷给场上的王婆婆(草鞋的定点买家)约好的,赶场时要送草鞋的,有时爷爷身体不适,我读书时就抽上课前的时间给王婆婆送去。婆婆很热情,爷爷没有来也多关心的,有时还要给我买一个麻花或粽子什么的。当然,爷爷每次赶场回来,总不会放空手,总要给孙儿孙女买些饼干、麻花和发糕,很疼爱我们。记得爷爷特会讲故事,摆农门阵,远近有名。小时候,我们这些孙儿孙女最爱听爷爷讲过去的事情,百听不厌。就连地邻老乡有事无事总是会来家里找爷爷拉家常,一聊就是老半天。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一件事,那是1986年的一个冬天,我还在河北石家庄读军校,爷爷临终之时(家里没有写信告诉我,怕耽误我的学习),对家里人说:幺孙儿(我的小弟)太小,没娘没妈的,真可怜。我积攒了几十块钱压在睡的凉席下,我走了之后,你们给我烧遗物千万要把钱拿出来给幺孙儿念书用啊……
如今,身在军营过惯了舒适都市生活的我,草鞋虽离我的生活渐渐远去,但对爷爷的怀念一辈子也不会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