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说书人
2010-6-8 10:37:12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随着电视的普及,各种文艺表演形式也相应得到普及。打开电视,各种晚会、各种演出,你方唱罢我登场,使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然而,关掉电视,那些节目大都如过眼烟云,俄尔即消弭殆尽,很难给人留下些许印象。每当此时,我都禁不住会想起儿时故乡的说书人。时过四十多年,那说书的场面、说书人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宛如昨天才发生的事。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的故乡还很贫穷,文化生活更是单调。在村里,几个月还看不上一场电影。不逢年过节,更别提看戏的事。因而,说书人就显得格外受人欢迎。
在我们那里,“说书”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大凡评书、坠子、三弦书等曲艺表演,均称之为说书。
说书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除“焦麦炸豆”大忙季节外,什么时候都可以演出。但由于夏季太热,冬季太冷,大都以春、秋两季气候宜人之时为演出的好时光。
每当此季节,就不时会有说书艺人到村里演出。他们或独来独往,或成帮结队。演出时间也不固定,或三天五天,或月儿四十(天)。
别看这些土生土长的民间艺人,其中却不乏出类拔萃之人。
有一个叫苏可的艺人,夫妇都是盲人,还拖家带口地领着两、三个孩子。他每次到我村,都是说好不收演出费,只要能让全家吃饱,有地方住就行,但他们总捎带着卖些针头线脑或老鼠药之类。其实,并不需要他们亲自卖,只须把那些东西交给“照头儿”的生产队干部即可。由于他们唱得好,又“恨戏”(肯卖劲、赶书快),人们也就乐意给其以帮助,总不愁把东西高价卖出去。天黑不久,只要人到得差不多了,苏可就开戏啦。而此时,他的妻子还在照顾几个孩子吃饭,哄小的入睡。只见苏可左手把弦,右手持弓并握简板,脚登木鱼,引吭高歌,一个人把两个人的活都干了,且丝毫不比两个人差。尤其是那把坠胡,在他手中简直成了一支魔杖。演唱中,忽而锣鼓齐鸣,忽而唢呐高奏,忽而万马奔腾。而这一切,全是从坠胡中涌出来的,众人直听得目瞪口呆。待妻子把孩子们安顿好赶来,苏可正好唱完“垫戏”。稍事休息,夫妇俩便拉开正本戏。
而另一个绰号“大叫驴”的艺人,在我们那一带名声更大。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声音嘹亮,响若洪钟。夜深人静时,其唱声可传至两、三里地之外。夜间到地里看庄稼的人,躺下也不耽误听戏。听大人说,“大叫驴”的绰号就来自于此。其妻年轻貌美,歌喉婉转,据说原是“大叫驴”的徒弟。他们夫妇只管唱,另雇一个盲人拉坠胡。他们不时还会拿拉弦的开玩笑,比如“大叫驴”唱一阵换妻子唱时,就会对拉弦的说:“我歇会儿,好好给你娘拉(弦)!”当然,拉弦的也不甘吃哑巴亏,当剧情发展到剧中人须喊爹时,“大叫驴”夫妇“爹”字刚出口,拉弦的就会应声而答:“唉……”其声委婉绵长,饱含洋洋自得之意,直逗得听众哗然大笑。“大叫驴”夫妇是职业演出的,自然是要收费的。不过,由于他们名声大,且拉开整本戏一唱就是月儿四十,很能吸引住人。所以,各生产队还是乐意出这钱的。再说,十几个生产队,一轮儿下来,一个队也就是那么两三天,谁还会因这事儿让人骂小气。
在故乡的说书人中,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演唱三弦书的老艺人刘天广啦。听老年人说,他一个人曾在县城包戏院演出过,县广播站还为他灌制过唱片。我十几岁时,他曾到我村里演出,我有幸得以观看其演唱的现代戏《智取威虎山》,
那演出可真叫绝!他独弹独唱,右腿肚拴一大串窄窄的竹板,演奏时颤着腿打着清脆悦耳的拍子,其唱腔昂扬奔放,荡气回肠。唱到热闹处,一人呼,众人应,嘈嘈杂杂一片,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那是从一个人口中发出的。
我离开故乡后,再也没听到过这些民间艺人的演唱。以其当时的年龄推算,苏可、刘天广两位老人当已谢世。“大叫驴”最年轻,现在也该是八十岁左右的老人了,不知他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