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武营
2011-3-14 10:41:21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这就是旦武营了。
旦武营这个苗家山寨,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是古丈县坪坝乡的群山之中。我从坪坝乡政府所在地翘水湾出发,一路途经张家坪、曹家坪、榔木坪、唐家坪等村寨……公路缠在山腰上,感觉那公路轻如飘带,风一吹就会飘起来,把车辆和行人抛向山崖。一路上我都在想,旦武营将如何迎接我的到来?
走进旦武营的时候,刚好过午后。阳光如溪水般在山野里流淌,坡坡岭岭、沟沟坎坎都铺满了阳光,风里裹满了各种混合在一起的清香。高低不一的吊脚楼、南方长城的残垣断壁、房前屋后的树林竹林,随着我的走近,也像迈动着蹒跚的脚步向我走来。渐渐地,我们的距离缩短了,这个由吊脚楼、青石板、岩围墙组成的苗家山寨,就一丝不挂地呈现在我的眼前了。
一个人对一个地方思念久了,内心里便会生出一双渴望将它握住的手,这双手长时间静止不下来,焦躁不安地伸向它。面对着这个让我魂牵梦绕的苗家山寨,我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我的手变得有些迟钝,总想去触摸它,可是又怕打破它几百年来一直保存着的宁静。就好比暗恋一个女人,只能欣赏她,不能把她搞到手,一旦把她搞到手了,暗恋也就不存在了。旦武营这个古老而神秘的山寨,正在用一种在岁月深处沉静下来的安详,正在用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默默地看着我。我甚至能感觉到从它苍茫的身体内传来了一个声音:“我已经等你很长时间了,你怎么今天才来啊?”是啊,等待是一种缘分,有些人默默地等待了一生,却与之失之交臂;有的人默默坚守了一世,却与之相去甚远。我想,也行是有缘分未尽吧,也许是上天的恩赐吧,在等待了很久以后,最终我还是走进了旦武营。
我喜欢古村落。我是个爱游山玩水,又爱胡乱涂鸦的人,这些年,我的行迹到过古丈很多古村落,如米多村、坐枯坝、老司岩、梳头溪、会溪坪、黑潭坪、李家寨、岩排溪、白洋溪、溪流墨等。我发现,每一个古村落都是一部线装的古籍,里面记载着厚重的历史,于是每到一处,我总想读懂它,可是每次总是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行程中遗憾地远去,当我要静下心来给它写一段文字的时候,却总是无处落笔,顿生苦恼,“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也只有在此时,才能真正地醒悟到那首关于“旅游”的顺口溜:“上车睡觉,下车屙尿,到点拍照,凑奏热闹,回到家里,别人一问,哈也不知道”。在这个人心浮躁的世界,一个人要静下心来做点事,比如读点书、写点文章,那是多么的难啊!
我沿着青石板小路,在村里慢慢地转悠着,想在这里寻找我曾经在梦里见到过的东西。在这片温馨宁静的田园里,斑驳的吊脚楼记载着岁月流转的沧桑,静穆的溪水见证居民的聚散离伤,每一块青石板都述说着久远年代的传奇,每一片飘荡的浮云都告诉我一切荣辱其实都会过眼即逝。来到一个四合院,我轻轻地推开门,只见院子里铺满了绿色的树荫,一些红的、黄的、白的小花在草地上盛开着,空气里飘荡着各种混合起来的清香。院子里有一棵古树,树身高大,盘根错节,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颜色从浅到深,有嫩绿、青绿、碧绿、深绿、墨绿……还有许多颜色是画家在调色盘上调不出来的。此情此景,让人极易想起舒婷的《致橡树》来。一株古树就是一部史书,这是一种生命的象征。院中是一栋两层楼五柱八棋的木房子,旁边是吊脚楼,飞檐翘角,阶沿全是青石板,房屋虽然已经很破旧了,但是仍然可见当年的气派。村里像这样的四合院和木房子还很多。
我离开四合院,继续在村里转悠。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正是在这一分一秒的流逝中,我不停地反问自己:为何将这里叫旦武营呢?有传说的地方,便让人心驰神往。我喜欢那些创造神奇故事的人,由此,这些年地方充满了无限神奇,被神话了的地方远在人的想象之外。
史料上说,苗族分为生苗和熟苗,所谓“生苗”是指未服从朝廷的苗族,所谓“熟苗”是指服从朝廷的苗族。为了隔离生苗和熟苗,以防止生苗造事,明朝万历年间(1573年-1620年),由明朝朝廷拨款四万两白银修建了苗疆长城,北起湘西古丈县的旦武营,南到贵州铜仁的黄会营,全长190公里,多修建在陡峭的山脊上,边墙沿途,筑碉建卡,掘壕设卡;此后清朝朝庭有多次复修,将苗疆禁锢如铁桶一般。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满清乾隆嘉庆(1795——1806)年间,湘、黔、川苗民不满朝庭统治,爆发了以石柳邓、吴八月、石三保、吴半天为首的苗民大起义,因起义爆发在清乾隆嘉庆年间,史称“乾嘉苗民起义”,愤怒的苗民把百里边墙夷为平地;驻守旦武营的清兵对当地苗民起义进行了弹压。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起义最终失败了,但是却给统治阶级予以沉重打击;之后,清朝政府为了继续防止苗民的暴动,在边墙旧址上重新修建了新的城墙。由于是中国南方的唯一的长城,所以被后人称为中国南长城,简称“南长城”。当时,南长城共有1300多座用于屯兵、防御用的由汛堡、碉楼、屯卡、哨台、炮台、关门,仅凤凰县境内就有800多座。当时的驻兵约4000-5000人,最多时曾增到7000人左右。城墙高约3米,底宽2米,墙顶端宽1米。当地的地名也因此而大都以炮台、哨、卡、堡、碉、关、营来命名。关于以“营”命名的村寨,沿途就有旦武营、振武营、喜鹊营、得胜营、阿拉营、黄会营……也许,“旦武营”这一地名就是这样得来的:“旦”者,“早”也;“武”者,“兵”也;“旦武营”者,即“苗疆长城最北边的兵营”之意。
一个人物、一段历史、一番记忆、一个风物,都是那么雄奇、浑厚、天然、苍凉,弥漫着浓郁的人间气息,一切都是在寻找、一切都是在追问。寨子空旷、平坦,三面绝壁如削,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好一个兵家必争之地!难怪朝庭把南长城的北端定在这里,并派重兵把守。《古丈坪厅志》记载:“旦武营,厅治古丈坪南三十里,营旁俱苗人寨落,群峰环合,高险幽阻,攒芒列戟,睥睨左右,为乾州永顺接界要区,亦苗险苗要。”可见旦武营在当时乃军事要地。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要想在一个古村落里得到一点东西,就得慢慢来。在旦武营,我放慢脚步,慢慢地看,慢慢地听,慢慢地感受。我来到寨边,这正是“睥睨左右”的关卡,一堵长约30米的石城墙兀立悬崖之间,由于历史风雨的侵袭和腐蚀,毁成数断,高约2.5米,厚约1.5米,这就是南长城的起点。我又来到寨中,看见一堵保存比较完整的转拐形石城墙,长约20米,高4米,城墙上长满了野草和青藤,城墙上残留有岩门、枪眼。旦武营旧时为永顺二府古丈坪协台,有“好玩不过田家峒,好耍不过旦武营”之说;1730年,永顺同知设督捕驻旦武营,驻千总一人,兵70名,同年10月,又在其增驻同知副将;1797年,设立古丈坪营汛,为湖南提督36营之一,有马步兵470名,而旦武营汛又为古丈坪16营汛之一,驻有千总一名,兵40名;1934年至1938年,古丈县政府在这里还设过“旦武村”(相当于现在的乡政府),村公所就设在旦武营,当时古丈县为2镇14村(古阳、罗依2个镇,溪流墨、黑潭、岩头、磨子、坪坝、丹青、旦武、官坪、曹家、毛坪、李家、热溪、枞树、银坪14个村)。据说这里就是当年的“协台府”,据《古丈坪厅志?历代沿革记》中记载:“雍正八年,又移原同知于旦武营,此为永顺同知驻古丈坪的原始……”可见当年的繁华。我抚摸着长城的断垣残壁,让我恍惚觉得,多少年前在梦里曾经现相遇,而现在,它却已经展现在我的眼前。抚摸着这些断垣残壁,心中不免生出许多感叹来。岁月匆匆流逝,旦武营的城墙早已离我们远去了,留给我的却是苍凉,是悲壮,是强悍,是慷慨,是思考……在生活中,我常常这样认为:也许离自己最近的,却是最远的;离自己最远的,却是最近的。在旦武营,我再一次应证了这种感觉。
我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向营盘山爬去。有人说:把弯路走直的人是聪明的,他找到捷径;把直路走弯的人是豁达的,他多看了几道风景。沿途树木苍翠,鸟语花香,枝叶不时与我勾肩搭背。营盘山是寨子边突起的一个台地,分上下两层。当年这里是兵营,据《古丈坪厅志》记载:“旦武营包括城墙、门头、兵房、升官祠、堂、寝室等建筑,驻千总一人、兵40名。”现在则变成了稻田,一丘丘的绿色向天边蔓延开去。在营盘山顶,近处,耳边有清风声;远处,身边有林涛声。这一切加起来,更显示了这里的宁静和祥和,美丽和神秘,浪漫和庄严。作为兵营,这是曾经多么的热闹啊,当兵的大都是二十来岁的后生,是不甘寂寞的,此时我仿佛听到了士兵们的喧哗声。我放眼四周,远远近近的山,高高矮矮的坡,像一个个卧着的女人,凹凸有致,线条优美,令人陶醉。触景生情,抚今怀古,这一切使我想起作家梁衡在散文《晋祠》里的一段描写:“这里的山,巍巍的如一道屏障,长长的又如伸开的两臂,将这处秀丽的古迹拥在怀中……古祠设在这绵绵的苍山中,恰如淑女半遮琵琶,娇羞迷人……”此地虽非晋祠,但是与晋祠有着同样的山水,都是大自然的产物。
此刻,天空净纱一样透明,太阳开始西斜,簇簇彩云追着夕阳走,一轮夕阳跟着彩云走,在野岭山脊上留下一线金亮。正是黄昏时分,寨子里,一缕缕淡蓝色的炊烟从屋顶上袅袅升起,像灵魂一样慢慢飘散;柴烟味儿,饭香味儿,腊肉味儿,米酒味儿,有点呛人的油泼辣子味儿,随风飘来,不绝如缕。寨子里传来女人呼唤男人、儿女回家吃饭的声音。
我从营盘山下来,向寨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