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水磨
2009-10-25 10:49:58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文章语言朴实,情感深厚,外在内质均能使人感知到那种对家乡爱的深沉。平凡的事物,以为作者这份眷恋的心意,因而变得分外有了耐以拒绝的味道。
家乡的水磨是我心中的结,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家乡的小河是水磨永远的动力,磨轮不知疲倦地转动打发着乡村的岁月,上千年或者更远,磨轮在激流中不知朽了多少,乡村的日子在磨的石嘴中缓缓流淌,乡村唯一动听的便是磨轮转动时击水的哗哗声,无论白天黑夜,这声音是让乡村迷醉的音乐。
水磨处在距庄很远的河滩上,由于水磨的存在,把河水分成了两股,一股在原来的河道中流淌,这股叫大河;另一股被人引进了人造河道——埝渠,埝渠的高低落差,形成了水磨水流跌落的美丽景观和水磨动力的来源。
在长长的埝渠和大河中间的空地上,长满了高大的白杨和柳树,它们从春天的鹅黄嫩绿到秋天的漫天红叶,装点得大河如一个美丽的乡村姑娘变换着的彩装。树的下面,几天阴雨之后,会长出白头胖脑的蘑菇,一攒攒,一撮撮的蘑菇在水里放点盐煮着吃,不放任何佐料都清香异常。连珍贵的羊肚菌也会在这里找到不少。不长树的河滩是一些不规则的湿地,这里是野花野草的家园,每当夏季,花草遍地,湿地变成了一条五彩缤纷的花地毯,牛羊在河滩上撒欢,野鸭在草窝里孵卵,小鸟携情侣歌唱,光屁股的娃娃手里抓着脱下的衣服,在风中舞动……
水磨巨大的哗哗声在每一个乡民的心中震响,有一天如果水磨不响了,人们就会说,磨开始翻尖了,抓鱼走。随着一声呼喊,大人也会走入娃娃的行列,在水磨寒涧的石缝中揪出一条条身上带红点的大鱼,后来我才知道这鱼叫细鳞鲑,一种级珍贵的鱼种,它的肉质鲜美,营养价值也很高。所谓翻尖,就是把磨轮下面磨钝了的支撑磨轮的铸铁或石头的支点物再次磨尖,或叫石匠锉尖,这一过程往往是和打磨一起进行的。打磨就是把已经磨平了的磨扇上的牙齿再次弄尖,其实是把磨浅了的沟槽再次掏深,让牙突出。翻完尖的磨,磨面速度快了,水磨又会欢快地在乡村唱起歌来。
一到冬天,埝渠中会冻上冰,这冰如果不及时清除,就会阻塞河道,打冰也是水磨的一道风景。看磨人拿一跟一头有疙瘩的长棍敲打冰,让结了块的冰面破碎,敲碎的冰滚动一河碎渣,浩浩荡荡的向磨槽流去,这时候就要赶快将槽口堵住,让浮冰从旁边流下,如果冰从磨槽流下,就会聚积磨轮,那后果必然是轮毁槽亡,水磨将彻底报废。冬天提截水板是个费力活,磨的控制全靠截水板在调节,截水板截到槽口上,磨就不转了;截水板截到水口上,磨就开始转动。提放截水板一天要做很多次。冬天,截水板长时间不动,就会和两边冻结在一起,有些人在提截水板时,因用力过猛,截水板冻住了,失去平衡,灌进磨寒涧的冰窟窿中去了。那样的冻夜,灌进寒涧,很少生还的希望。所以有水磨的地方,总会有怕人的传说和不死的魂魄在游荡,增加了水磨的神秘气氛。
水磨因为距庄远,也有很多怪异的传说在这里生成。据说一次一个人在水磨里磨面,半夜的时候,他很困,把粮食在斗里装足后,就上炕睡了。刚睡下不久,听见一个人在门外吆喝着驴说:“嘟嘟蛋蛋嘟,赵家磨里磨面走。”这人听着有人来磨面,从炕上爬起来开开门往外看,外面一个人也没有。他想肯定是有人和他闹着玩呢,他就又爬上炕睡了,刚睡下不久,又听见外面驴蹄踏地的声音和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他这次悄悄地搬开门缝朝外看,外面除了朦胧的月光,什么也没有,他当时就吓了个半死,昏到在了地上。后来他虽然好了,但人总不怎么清醒。还有就是半夜鬼磨面,罗面的声音,时不时让磨面的人听见。水磨成了一个神秘的地方,有时候一个人在白天走近水磨也是一件很怕人的事。
水磨终究还是从河道上消失了,它的消失是和电的进村,河道上树的消失同时进行的。曾经清清的埝渠没有了,穿梭着的鲑鱼群没有了,那高大的白杨树和柳树早已灰飞烟灭。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娃娃你问他们,见过水磨吗?他们肯定会摇摇头,反倒会问:水磨是什么?因为曾经修过水磨的地方,已经被村民挖成了地,种上了庄稼,收了很多茬了。
水磨磨长了乡村的岁月,磨碎了乡村的粗糙,从罗过下来的是养育乡村的精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