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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里的“宪”字梦想
2011-7-11 14:41:19    来源:中国经营    我要评论(

  张之洞1906年以军机大臣的身份兼任学部大臣,某日在学部阅读公文,不时有新名词蹦出来,张公颇觉不快,喉咙如哏。于是,但遇新名词即批:“新名词,不可用”。公牍传到某一部属手上,见领导批示有机可乘,便也写了一张纸条,曰:“新名词亦新名词,不可用”,加入公牍内页,一笑而忘。公文旅行一圈又回到张公手里,见纸条不悦,终日不语,遍翻古书,欲以回击,却没有找到先贤的只语片言,于是缓颜道歉。
  
  语言是文明的窗口,在东西两大文明对接时,汉字成为东南亚与西方“楚河汉界”率先过河的小卒子。因此,在中国近代化,表现最热烈的是汉字里的“新名词大爆炸”。不知张文襄公遇到了何等新名词,让这位洋务鸿儒,开明绅士一时被轰昏了头。想想,在一个常识还有点儿威严的世道,公牍里应该不至于出现“我是打酱油”之类的冷幽默。
  
  不过,如果按照“新名词亦新名词”的逻辑反向推理的话,那么结论也可以是“新名词亦非新名词”,因为西来的新名词一定要借助古汉语这一载体,才能传播到中国,新名词再新,也得借助古老的汉字来表达它的新意。这属于翻译常识,不应该成为那些主张西方文化东源说的人的说辞。把西洋红酒倒进青花瓷瓶里,也许酒醒来的味道有点儿异样,但仍不失为红酒。一个用字母逻辑思想出来的概念在方块字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解释体。
  
  旧瓶装新酒,是一种怀旧式的进步,保守主义在苦涩的美感中秉持的是高贵而温情的原则。怕的是新瓶装老酒,西装革履里面裹着王权专制的躯干,干着偷梁换柱的勾当。当然,这种勾当已经超出了翻译或者制造新名词的范畴了,不过,这种技术包装却证明了新名词的影响几为普世共识。
  
  其实,新名词是指它所传达的观念或内容是新的,新到打破了中国人传统政治价值观念的平衡。森严如中央集权君臣等级制,就在平等如“三权分立”的新观念面前失衡了。“三权分立”是西方政治文明的产物,被认为是人类历史迄今为止较为符合人性的政治结构。梁启超先生从日语汉字移植到中国时翻译为“三权鼎立”,一字之差,“鼎”字内涵更为丰满,有稳定、制约以及垂拱之义。当然梁先生要“垂拱”的也是一个字“宪”,垂拱宪字,立宪也。
  
  从翻译学的角度来看,立宪也不是新名词,但“宪”字是有梦想的,它的梦想就是让自己“立”起来,获得最大自由。它已经立了五千年,但那是立于自然法则,立于权力法则,而它未来的梦想是要立于人的法则。
  
  日本人“一生悬命”在古典汉籍里寻找,终于发现“立宪”二字,最能恰如其分表达西方意义的民主政治制度。于是“立宪”首先被日本人赋予了近代意义,一个关于个体的民主制度的新概念,使这一古老的汉字开出了新意义的花朵,如久旱遇甘霖,如枯木之逢春,如枯杨之生花。
  
  最早的字,看起来是铸在青铜器上的金文。汉字造字法,取象形会意,从下往上看,一颗心擎着一只目。心是理解世界的能力,而眼睛则用来观察事物、认识世界。“宝盖头”——“宀”,会意为苍穹,而天空下三横一竖的小木棍,也许串示着人文初始的某种自然法则作为人的规矩。大概这就是最原始的“王”,人在天下,为人及万物立法,宪天是人与自然法则确立的一种契约标志,是人遵循四季生存的一种默契。
  
  “原始”是什么,是蒙昧,这是启蒙主义者的定义。其实,所谓“原始”,首先与本原有关,其次跟创世有关,而原始人,是创造世界的人。
  
  人类创世的第一步,是自己首先能够在在大地上直立行走,要让心脏先直立起来,这是人类走向“立憲”的开始,借用张载的一句名言,叫做“为天地立心”。心上面立一只眼,人的视域便从二维进入三维,有了东南西北方位,眼观六路,发现了世界,也发现了自己,叫做“为生民立命”。眼睛上面,还有一王,高高举起万物的尺度,叫做“为万世开太平”。“立心”,“开眼”,顶着一“王”,那是人类对于自身的立宪,终于使人成其为人了,“立宪”完成了它的最初梦想。
  
  战国时代的《逸周书?谥法》里说:“博闻多能曰宪”,汉代字典《说文》解释“宪”字,从心、从目,心眼并用,会意为敏捷。《史记》便说黄帝“长而敦敏,成而聪明。”取法自然,使人知不善之害。我们常说轩辕氏黄帝是华夏人文初祖,“文”,就是黄帝创立的文明法规。他规定了房子的构造法度、车轮的平衡机制、音乐律法等。黄帝为中华文明立宪,兑现了“宪”字的人文梦想。
  
  汉字“圣”的原型为“聖”,上为耳口下为王,意为善于听取他人意见就能为王。这是中国文化原创的圣人造型,圣人首先要耳聪目明,“博闻多能曰憲”、“惟聖時憲”,“聖王法天,以立敎於下也”。一条逻辑下来,就变成了聪明人等于圣人,圣人相当于王,王就是现实中的皇帝。而皇帝立宪,叫作“口含天宪”,“天宪”具有无可质疑的绝对权威,解释权就含在皇帝的口里。《康熙字典》对“憲”就释义为“接於目,怵於心,凜乎不可犯也。”显然这一解释完全异化,是出于王权主义的本质。怵目惊心只对百姓小民;凛然不可犯者,乃一人专制之法度。“宪法”变成人人服从之法,而不是保护人人之法。宪字没了梦想,其心已死,其目已盲,其王则沦为集权者的玩意儿。
  
  当我们能够跟着古希腊哲人普罗泰戈拉再说一遍“人是万物的尺度”时,一个新的梦想被近代西方文明之风吹醒,眼睛从心头睁开,自由民主的梦想在“憲”字头上又重新升腾起来。如果三横能够清晰地暗示着“三权分立”的话,那么那一竖应该表明每一个个体的意志,就像自由女神手中的火炬,照亮心灵支撑的眼睛,去选择我的生存方式。
  
  对于人来说,许多基本的感受和需求是相同的,命运感是不受语言限制的,常识是互通的。从“憲”字的原始构成来看,它早已具备了关于人的普世价值的任一元素,只待一个新的梦想理念来整合它。它不仅仅是用来翻译西方价值观的媒介工具,而是有思想的文字。
  
  “三横一竖”,那么完美。三横表达“立法”、“行政”、“司法”,但这还不够,三权分立,是对统治权力的分散,是对国权的分割,而不是针对个人权力的立法,唯有那一竖才是个人权力的伸张。正因为如此,“立憲”才能与西方民主制度对接。
  
  在一个清晨梦醒时分,“憲”就立在你的眼前,我的心情就象风儿一样自由。(作者:李冬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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