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的那些事儿
2010-6-23 10:31:08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适逢“高考唱罢中考登场”的日子。滚滚热浪里,不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至少也在“高考免费接送爱心车”、“关于中高考期间禁止噪声的若干通告”以及其他种种“润物细无声”的呵护关爱里,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冻着”的理念演绎得淋漓尽致。行走于森严的学校门口,抬眼望望因了中高考而安保愈益升级的景象,在保安鼓胀而炯炯有神的目光里,我突然想起自己以前考试的各色景况来。
那时的中考,于我们穷乡僻壤的学校而言,层级很多,其间的貌似复杂情状,似乎一言难尽。我记得当时首先是一本正经的毕业考,为了毕业证,所有的初三学生都得全力以赴。那时的氛围比较宽松,很多有自知之明或志存社会谋生的学生,总会在毕业考试以后,自主轻松地放弃参加升学考试的机会。
奇怪的是,上至高中、中专、技校等高一级学校,中至本校老师和家长,下至我们同学,很少会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合理的,自然也就不会形成“读书改变命运”之类喋喋不休的说教,“万类霜天竞自由”也许是最好的归纳概括。就我们那一届来说,两个班本身就微型得一塌糊涂,加起来才五六十人。一经毕业考试,呼啦啦散去一半,只余二三十人接受升学的挑战。这挑战,偏还要先行经历预选考试的关口,又要减去大半。如此再一筛选,得以到县城参加正式中考的,也就只剩了六个人。
老实说,那时考上中专可以转户口,意味着“跳农门”,属于质的飞跃,其诱惑是相当之大的。当时我跟父母说,要去县上考中专,需要住三天,要缴纳几十块钱。父母刚从田里干活回来、脚上还沾满泥巴,听到这个数字,似乎跟前几年大姐、二姐考试时反差很大(约摸翻了好几番),他们愣了愣,随后笑笑说“要发狠(用心、努力)点”。当天晚上我睡觉时,父母房间的灯仍然亮着,并依稀传来悄声商量的嘀咕声。第二天上学前,母亲把五张崭新的纸币交给了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先到小队会计那里预支的,怕是要抵10个误工费)。
考试前一天傍晚,我们带上牙杯牙刷毛巾等器具,在两位老师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乘车去县城了。按现在的流行语,那时的中考,我们在老师的率领下,带上“杯具”(牙杯等器具的简称),准备在县城行“洗具”(每天使用洗漱用具洗脸刷牙)之事。到县城后,带队老师径直奔向车站附近的一家唤作“惠民”的旅馆。旅馆不大,也就三层楼,房间却不少,一个个紧挨着,跟学校里的学生宿舍一样。光线不是很好,加上又逢傍晚,显得有些昏暗。偏偏店老板还很节约,不说走廊里不肯开灯,就连在办登记手续的前台小房间里,也不见亮灯。看他那费劲写字的样子,我们老师一边说“怎么这样节约”,一边动手拉灯绳。好笑的是,店老板居然有点不高兴,可又不好怎么发作,只在嘴里嘟囔,让站在一旁的我们暗暗好笑。许是为了进出方便,我们4男2女6个学生被安排在一楼,两人一间。就这样,我们在10元一间的旅馆里开始了中考的最后冲刺。
第一场考的是语文,早已踩好点的我们很顺利就找到了各自的试场。等考前教育、检查准考证、发卷等繁琐程序走完,正式铃声终于响起,于是我感觉四周同时响起刷刷声,跟蚕贪婪地嚼吃桑叶似的。那场景,是相当的壮观。前面考了些什么题目,我已然没有印象。倒是作文,我记得自己写过几句描写女售票员的话,大概是“长发披肩,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之类。那时好像比较保守,平时写作文也从不敢这样着墨。因此当时写上这两句话时,我还颇有些忐忑,觉得是在冒险。可是又抵不住类似于上生理卫生课时的那种朦胧,终于没有把两句话删去。后来渐次考了数学、政治、物理、化学。至于令我不寒而栗的英语(首度列入中考,按50%计入总分),总算托了三类地区的福,得以不考,只在划定录取分数线时,酌情降分。考试间隙,我们6个人似乎也很少争分夺秒地看资料复习,总是跑到旅馆的大堂里去看公共电视,甚至还会结伴到繁华的街道上溜达一圈,见见世面。而老师也只是强调一下注意安全和不影响休息而已,并不作什么干涉。现在回忆起来,我的中考经历居然还有一种享受过程的味道,也算奇事。
等最后一场考完回来,我们又在公共汽车上拿着老师给我们的参考答案估分。当时我们6个人都牛皮哄哄,估出来的分数那不是形势小好,而是大好特好,似乎这中专就是专门为我们而生的。总之在言谈举止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好像我们学校戴了五年的中考“光头纪录”桂冠马上就要摘掉。岂止是摘掉,简直就是天翻地覆。弄到后来,连带队老师也受到感染,露出会心的微笑。只是这出“洗具”并没有持续太长,等中考成绩正式揭晓后一切尘埃落定。还亏得我有所靠谱,才不至于让学校重蹈“光头”的“杯具”。要说起来,我还真算争气,总成绩在三类区约莫10几个学校里排名第二,英语成绩即便按零分计算,也能超中专分数线近20分。“5门课大于6门课”的这份荣光,让我们学校和老师很是露了一把脸。直到现在,它还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时不时地勾起我反刍的冲动。
相对于中考的斑斓多姿,我的小考(小升初)要简单得多。因是要升入初中,所以考场设在离小学七八里的乡中学,监考的也都是面生的初中老师。不过,因看到教自己的语文数学老师也在那里,所以并不怎么怯场。考试开始前,一位初中老师把我们两个班的考生集合在操场上,抑扬顿挫地强调考试的诸多纪律。可能是比较怀疑我们的接受能力,又或者是比较自信自己的解释能力,老师讲得很投入也很乡土,比如把笔、橡皮等文具叫“武器”,把参加考试叫“农忙双抢”,把准备两支笔叫“带两把锄头不怕脱柄”,甚至还间或夹杂一些土话,让本来还略有忐忑的我们在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至于后来进入考场后的考试,除了在中途有几个貌似领导的人进来左顾右盼外,其余的倒生疏模糊了。至于考完回家后,忙于农活的父母也就交代几句“不要玩得太野”以及要求帮家里干些烧饭之类家务,基本不来过问考试情况。那氛围,宽松得简直有些惬意。
比较有意思的还有我的“处考”(第一次考试)。那还在上个世纪的80年代初,学校就在我的家门口,属于村小下的分校——也就一间小屋,一位老师,二三十位学生,三四个年级。那天,只听闻过传说中的考试的我,拉着高我三个年级的二姐,早早来到学校。二姐再次为我介绍了关于考试的林林总总,比如说考试不写在本子上而是写在专门的叫“试卷”的大纸上(我从来不知居然还有叫“试卷”的东西),比如说“试卷”的味道很好闻,上面字的颜色也跟草一样是绿色等。就这样一边介绍一边等,其他学生也陆陆续续到了学校。等来好长时间,当太阳升得有点高的时候,一位陌生人夹着几根“棍子”,一脸威严地走了进来。
刚才还在喧闹的我们意识到,考试真的要开始了,顿时安静下来。当陌生人在讲台上去拆解“棍子”时,我们才发现那其实是卷起来的几筒纸。当散发好闻味道的“试卷”终于发到我手上的时候,我的“处考”正式开始了。考语文的时候还凑合,无非默写几个拼音字母,看拼音写几个汉字,再就是组词、看图写一句话之类,跟平时学练的差不离。
当第二场考数学的时候,我却傻眼了:兜头第一题就是许多花里胡哨的图形,有红旗,有轮子,还有锄头镰刀,刚上一年级的我哪里写得出这些字来,不禁很是着急。照理说不会出这么难的题目,可题目上的一行字我又不太弄得明白,想问一下老师,可那张威严的脸蛋让我未敢启齿。就这样愣怔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试卷上还非常洁净。习惯了被人夸奖“聪明”的我,又急又恼,不禁鼻子一酸,偷偷抹起眼泪来,弄得试卷很是狼籍。正在抽噎时,却发现胳膊被人撞了一下。一抬头,是考完交卷的二姐。她很焦急地点点我发白的试卷,很轻很快地说了句“写数字的”。正所谓“一句惊醒梦中人”,我立马开窍,很快做完第一题,随后又做了另外几题。只是因为曾经哭鼻子的缘故,情绪上受到些影响,时间也不充裕,所以当老师问我还“做不做”时,我坚决摇了摇头。我的“处”考,竟然伴随着眼泪和鼻涕。
我的考试记忆,就如老酒,愈久愈醇,愈醇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