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槐
2010-6-24 10:43:23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校园里的观赏花木委实不少:有四季常青的冬青树,有开着桔红色小花的矮化石榴,有大朵粉红的刺玫,有高可过人,枝条舒展的无名树……这些也许都够普通,我看花工很少去伺候,只是偶尔去给浇浇水,打打药罢了。对其中一种花木却有着不一般的待遇,那就是盘槐。
盘槐,这名字就乖乖的,难怪有些人趋之若鹜。修长的躯干光溜溜的,上面却也密布着刀刻一般的纹痕,在顶端突然盘成一盘,立起来像老妇人的簪子,颜色却是绿色的。很妖,很鬼魅的一类。
槐树在我们这里却是由来已久,而且它在当地颇有些传神。据说每一棵槐树上都有一尊神,平凡人不能对其有恶意或邪念,否则会遭报应的。因此,当地的槐树都被百姓敬若神明,就差顶礼膜拜了。在村里,在田间,一株株槐树高大舒展,风摆杨柳依然婀娜。动辄千年的寿龄充满神秘,洒脱飘逸的风姿勾起无限想象。
可是一旦被冠以观赏花木则变得怪异、另类了,我每次看到都感觉很别扭。经常看到花工坐在梯子上,拿着大剪子,对着盘槐这儿修修,那儿理理,树下洒满盘槐那椭圆型而略显狭长的琐屑的绿叶子。我并不觉得这样做花工有多伟大,槐树本可以长得高大威猛,在此却被糟践如此。
外边的槐树一株株枝条肆意伸张,绿叶满身,十年树龄的树干皮色依然是绿色或青绿色,充分显示出它的活力和生命力,高度也至少在三四米以上。可这里的槐树仅有两米多,枝条也大多屈伸向下,好像背负着无限的压力。弯曲的枝条从主干分离出来的那一段却直直地指向天空,也仅仅有三五公分而已,再向前则明显留有剪刀修剪的痕迹,以下的枝条就都呈阶梯状向下了。花工的功夫没有白费,肆意乱长的枝条终于屈服于他的大剪刀,在离地两米多的树顶形成了一团,像一只大锅盖扣在上面,如果不是有满头绿叶则更像是一只狗尿苔,时髦点讲,应该像时下流行的爆炸式发型,长长地树干呈青灰色,上面密布皲裂的浅纹,又像是穿着超短裙,套着丝袜的一张独腿特写。真够怪的!
当然,花工还是陶醉在自己的杰作之中,逢人也便炫耀,没事就坐在梯子上,拿着大剪子,对着盘槐,这儿修修,那儿理理。即使那样,谁又能抵挡住盘槐作为槐树原始的向上的动力?再修理,再修理,它还是要向上。而越向上,下身的躯干则露得越多,又越难看。唉!我该拿什么来面对花工的引以为荣,又该拿什么来为你遮羞?
盘槐啊!你本应有个美好的未来,在这个清明的时节尽情地挥洒自己的主张。每一片绿叶上都流淌着血一样的奔放,寻找阳光,指向苍穹才是你的理想。你脆绿而有韧性的枝条是你实现理想的基石。可是你何曾想到这引以为豪的长处会成为阻碍你继续发展的缺点,不是它不好,而是你已经被剥夺了自由发展的权利。你不得不失去了在广阔自然中自由呼吸的权利,被人冠以观赏花木移进了庄园,送进了工厂、学校,被花工师傅刻意设计就成了现在的你——盘槐。这也许你努力抗争过,这种抗争也许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但一直以来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现状,哪怕一点点儿的改变。你用你的自由和个性的泯灭换来了社会文明的发展,你为社会文明的推进做出的牺牲却也成就了自己的悲哀。你还要抗争,可是你依然敌不过花工师傅手里锋利的剪刀。
盘槐,让你掬一把辛酸。而它又岂是唯一的吗?旁边整整齐齐的冬青,难道不是如此?况承载它们的大花坛尚且几经三番改头换面而不能幸免,又在乎它辈乎!
盘槐、冬青等等也许被冠以观赏花木久矣,久则习惯,而习惯成自然。观之者早已在心里把它们定位为观赏花木,同情和思考已经麻木、淡漠。想当然认为应该为之修修剪剪,被精心雕刻为各式图案,非如此,不能赏心悦目。
盘槐是不幸的,冬青是不幸的,而像盘槐、冬青一样的孩子们呢?他们在欣赏着花工对盘槐、冬青等观赏花木修理的同时自己却也在被中国式的教育修剪着,太多的内容在规范着他们,在消磨他们的斗志和勇气,在泯灭他们的纯真和创新,在强迫他们对自己说“不”。他们本该有着活泼的人生,却不得不钻进设计好的程序里(这个程序也许就是灰太狼设计的制造纸巾的机器)。满心欢喜的进去,整齐划一的出来,没有了儿时的憧憬,只剩下怯懦的惟命是从。
盘槐,我不敢想,你还会有自己的梦想和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