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日是俄罗斯的全国哀悼日，俄全境所有政府机关和办事机构下半旗，俄罗斯全部电视台和广播电台停止播放一切娱乐和广告节目。喀山河运港口码头的一面墙下已堆放了许多鲜花和祈祷的小蜡烛，那风中微弱的烛光却照不到墙上粘贴着的“布加尔”号沉船获救人员名单，这名单已经有一天没再更新了……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哀悼日。莫斯科时间7月10日14时左右，一艘名叫“布加尔”的游船在俄南部鞑靼斯坦境内的伏尔加河段沉没。据俄紧急情况部最新公布，当时船上载有208人，包括59名儿童。但到目前为止，只有80人获救。用俄紧急情况部长绍伊古向俄总统梅德韦杰夫汇报工作时的话说，“很遗憾，我们不得不承认，搜救到生还者的希望事实上已经没有了……”

    伏尔加河上“浮动的棺材”

    伏尔加河是俄罗斯的母亲河，是俄罗斯的“众神之神”。俄罗斯几乎所有的伟人都来自这里，俄罗斯几乎所有的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里，俄罗斯所遭遇的几乎所有的不幸和创造的伟大与辉煌也都集中在这里——伏尔加河见证了俄罗斯的历史和一切。正因如此，这里每年都吸引着大批俄国内外游客，大家都想一睹俄罗斯母亲河的风采。但7月10日的伏尔加河却见证了一场人间悲剧。

    莫斯科时间7月10日13时58分，当“布加尔”号游船沿伏尔加河从博尔加尔驶往喀山过程中，在行驶至鞑靼斯坦共和国境内的古比雪夫水库水域时突然向右倾斜，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在距岸边3公里的水城沉入20米深的伏尔加河河底，绝大多数乘客当时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自救措施就随船一同沉入了河底……分析人士指出，“布加尔”号游船悲剧的发生是由船体本身的技术故障、使用者的贪心和船员的不当操作等综合原因造成的。据伏尔加河沿岸交通检察院证实，“布加尔”号游船并没有载客许可，而乘客在购买此旅游项目时对此一无所知。

    “布加尔”号就是一口“浮动的棺材”——12日出版的俄罗斯《消息报》毫不客气地说。据该报调查得出的结果称，“布加尔”号沉没的主要原因是该船超期服役。据悉，“布加尔”号游轮为双层甲板的柴油电力船，1955年由捷克斯洛伐克生产，游轮有豪华舱,还有两个餐厅、酒吧、卡拉OK厅、淋浴室、桑拿间和儿童游乐厅等配套设施。

    俄《消息报》在采访了许多参与“布加尔”号游船租赁、保养、维修的亲历者后得出结论，“布加尔”号在其启航的那一时刻就“注定要死去”。此调查称，此游船的老旧和使用不合格零部件是导致其最终沉没的最重要原因。知情者称，由于上述原因，这艘游船的电路经常出现故障。而“布加尔”号话务员加比特季诺夫11日发表声明称，由于电力中断，话务员在事发时未能发出任何紧急求救信号。他表示，在保加利亚号机械舱进水前，船舱里的发电机就已经停止发电了。这从侧面正好证明了俄《消息报》的调查结果。

    俄总检察院发言人格里德涅娃11日表示，“布加尔”号客轮30年前进行过大修，出航时就已有故障。知情者称，就在出事前几天，有关人员在7月5日曾发现，“布加尔”号在伏尔加河水面航行时已经“很费劲了”，并担心此船很难安全抵达目的地，但这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据俄总检察院调查委员会的资料显示，“布加尔”号的所有者是“卡姆基斯河运公司”，该公司曾于2010年把此船出租给“莫斯科——萨马拉航运公司”，但又于2011年初转租给喀山的一家名叫“阿尔卡游河”的游行公司。据了解，“布加尔”号游船的出租记录和程序十分混乱，每年都要换几次承租人。因此，无论是所有者还是承租方，都不愿意花钱来好好保养和维修船只。

    据悉，“布加尔”号游船在事发前左发动机已停止工作，这致使船体平衡被打破。据在此船送修的彼尔姆修船厂工作的技师透露，其实，他们已检查出“布加尔”号的发动机故障，但领导要求他们“不要浪费时间、更不要影响船只按时启航”。此人称，“布加尔”号在2010年冬天在露天情况下放了整整一冬天后于今年5月转租给新承租人，此船只经过几天准备就出航了。彼尔姆修船厂技师亚历山大·莫罗特佐夫透露，“船主今年并没有要求我们对船进行维修，而只是例行检查。我很清楚，我们对此船进行的只是‘尸检’，而非真正的体检……”据参与“布加尔”号游船例行检查的技师安德烈耶夫称，他们当时已发现了极严重的问题。此人说，“所有零部件都已严重老化，但这些零部件都没被更换，而只是被简单清洗了一下又装回了原处。”据悉，如果对“布加尔”号发动机进行完全维修要花300万卢布，这是谁都不想出的“多余费用”。于是，“布加尔”号今年的新承租人对其只是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保养”，修理人员把从其他已报废船只上拆下来的还凑合能用的零件清洗一下，就直接安到“布加尔”号上。实际上，“布加尔”号的发动机是由3艘报废船只发动机的零件拼凑而成的。

    天灾为何总有人祸相伴？

    虽然普通游客对“布加尔”号无证出航并不知情，但大家最一段时间却经常报怨“布加尔”号游船的硬件条件和服务质量太差。人们抱怨船内的设施太过破旧、发动机噪音太大、航班经常晚点。此外，这艘船还时常发生厕所不好用和饮用水中断等事件。而此游船的船员们也指责游船承租人不能向他们按时发放工资，并已通过仲裁法庭要求承租人归还拖欠工资。据知情者称，其实，早在2010年就没有人相信“布加尔”号能够再下水了，但此船在2011年更换了承租人后又再次启航，便酿成了惨剧。从某种角度讲，“布加尔”号沉没事件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俄媒体指出，“布加尔”号出事原因除船体老旧这个“半人为半天然”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严重超载”。据了解“布加尔”号最初的设计载客量为233人，但游船于1980年重新改造后的额定载客人数为120人。而据俄紧急情况部长绍伊古向梅德韦杰夫汇报时所称，事发时，“布加尔”号上却承载了208人，其中25人为未登记乘客。

    “为什么‘布加尔’号能够如此勇敢地启航？”——俄《共青团真理报》这样质问。据目击者称，事发时，“布加尔”号所在水域的气象条件虽然不好，但也并非“灾难性的”，所以其沉没原因更多是源于船只本身。据调查，除了超载之外，“布加尔”号驾驶团队中许多成员都是在没有合法劳动合同的情况下工作的。有专家认为，驾驶人员的不专业和错误操作是导致“布加尔”号侧翻并沉没的重要原因。专业人士称，“布加尔”号悲剧暴露出俄罗斯对国内河运管理体制的落后。据悉，目前，俄罗斯并没有统一的内河航运事故应急管理机制。现在，俄罗斯只有国家水运管理局负责境内河流上船只航运的管理，该机构虽然有相关登记，但没有人能够说出内河上行驶的每一艘船只的准确位置和它们的航运状况。各公司每艘船的航行情况只能以天为单位向国家水运管理局汇总，而无法实现实时监控。

    而据俄交通运输部部长、调查“布加尔”号沉船事件国家委员会主席列维京11日还透露，“初步调查显示，在‘布加尔’号沉没水域附近当时驶过了2艘轮船，但却对‘布加尔’号的乘客见死不救。目前，我们知道轮船的名称以及船长的姓名，我们将开展对他们的调查。我们将采取所有法律措施，以便对他们实施最严厉的惩罚。”

    此外，也有俄媒体质问，“为什么‘布加尔’号严重超载，而事发后救援人员却严重不足？”。虽然“布加尔”号出事后，俄紧急情况部立即调派了4艘搜救船和420人参加搜救工作，但俄媒体透露此次搜救工作还是出现了搜救人员不足、搜救设备不够的情况。事发后，俄紧急情况部对“布加尔”号游船上承载人员的数量长时间内无法给出一个明确说法，使得这个本来应该是个定量的数字成了一个“变量”，先是170多人、后是180多人，再是190多人，最后升至目前的208人。此外，俄紧急情况部公布的获救人员名单也频频出错，先是名单中多次出现同一个人的姓名，后出现了36个儿童生日都是1999年12月30日的“绝对巧合”，这都想引起了俄民众的怀疑和不快。

    并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的

    “布加尔”号出事后，梅德韦杰夫于7月11日在莫斯科郊外的总统官邸召开紧急会议，要求与会的俄交通部长、紧急情况部长、卫生部长立即采取一切措施搜救相关人员，并向遇难者家属提供所有帮助。梅德韦杰夫表示，他已下令对“布加尔”号进行打捞作业。据悉，打捞工作将于7月16日开始。

    而俄总检察院调查委员会目前已根据俄联邦刑法第263条第2款（即“使用铁路、航空与海上交通工具时违反安全规定”）对沉船事件进行刑事立案。该委员会主席巴斯特雷金11日已经赶到“布加尔”号游船沉没地点，并在紧急会议上要求对相关官员的行为做出评估。

    此外，梅德韦杰夫还要求政府责成老旧船只的主人对船只要么进行大修要么直接淘汰。梅德韦杰夫说：“我们的老旧船只太多。现在这些船只仍然可以航行，但这不意味着不发生事件。现在发生了，而且后果非常严重”。他说，“必须评估局势并迫使船主进行必要的大修，或者将不行的旧船淘汰。这个任务应当下达到全国。我们的船只都老旧了，大多数属于私人公司的。国家拥有的船只只占一小部分，但这不意味着国家可以不进行监督”。

    据悉，目前，俄罗斯已开始对内河上和海上运营的船只进行全面的大检查，并要求在本周底前将检查结果向俄交通部汇总。但据业内人士透露，其实，无论是俄交通部还是交通署都不知道本国还有多少艘与“布加尔”号“同龄”的船只仍在“老骥伏枥”。据俄“世界大洋状况统一信息中心”的数据显示，目前俄境内河运中仍在运营的船只中，至少有4艘上世纪40年代出厂的船只。而上世纪50年代出厂的客运和货运船只超过260艘。据俄旅游者协会签署，在俄罗斯的欧洲部分共有河运客船120艘，其中50艘于25－30年出厂，其他客船都是40－60年前建造的。

    据俄旅游业联盟副主席巴尔茨金透露，“目前，俄国内运营的客运和货运船中只有77%的船龄已超过20年，船龄小于5岁的船只仅占全部运营船只的5%左右。在这方面，俄罗斯严重落后于其他国家。目前，俄罗斯已没有可出海的大型游轮，而可在内河中航行的游船数量也大幅减少。如果1990年，俄罗斯拥有1700艘的话，那么到2008年也就只剩下600艘了。按常理，在内河上行驶船只的船龄最好不超过50年，但我们的许多老船仍在超期服役着。”

    分析人士指出，近几年来，俄罗斯国内游船旅游需求量大幅增加，仅2010年的俄国内游船旅游数量就比2006年增长了168%，而这些游船中有41%都在伏尔加河上行驶。在此情况下，许多旅游公司在经济利益驱使下对游船的状况并不太在意。按业内人士的话说，“虽然我们的游船早都到年头了，但我们每年都能够通过各种办法让这些船只顺利通过年检，其中的奥妙是一般人难以想像得到的。”

    对于这一悲剧，梅德韦杰夫在微薄上写道，“伏尔加河上发生了可怕的悲剧，我向遇难者的亲人和朋友表示慰问”。而普京说，“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人们本来是和孩子、家人一起去休息的，但……十分遗憾。”与此同时，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和政府总理温家宝也分别向俄罗斯领导人发来了慰问电，美国总统奥巴马也就此向梅德韦杰夫打电话表示慰问。就在俄罗斯民众悼念遇难同胞的同时，人们还在不断地追问着“为什么会这样？”的问题。实际上，目前，关于伏尔加河沉船事件的传言比真相多、猜疑比解释多，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人们对这一悲剧发生的原因和真相的追问。用一位俄罗斯朋友对本报记者的话说，“很显然，很快会有一批官员会因这一悲剧而丢官的，但并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