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社会的watch dog
2012-5-7 10:06:52 来源:鲜果网 我要评论()
一
暮色微雨中,广州麓湖酒家湖畔边,见到了李银河先生。
呆在广州的这几天,吃吃岭南美食、逛逛黄埔军校、听听音乐、喝喝茶、聊聊天……她喜欢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大部分时候让人觉察不到她的存在,但实在一车人找不着路时,她也会挺身而出,“我特别会看地图”,以前在美国她和王小波开车游遍美国的时候,就是她拿着地图找路指挥王小波,这是她宣布退休后的首次远游,纯私人性质,住在广州一个朋友家,算是她进入快乐退休生活的一次尝试,“我要看各种好书、好电影,听音乐会,看话剧,看风景,到处旅游,和朋友们聊个痛快。”
她对她的退休生活充满憧憬,这憧憬就是能再快乐一点,而所谓的享受生活在她心目当中也就仅仅是一年能离开北京一两个月,到处去看看,其他时间,她仍然愿意呆在大兴的小别墅里看看书写写东西,大兴离市区实在太远,以至每次她坐车离开时,邻居们都会问:回北京那?她就高兴地回答嗯回北京。“北京给我的感觉就是母亲,也不知道她的美丑,你注意不到她的岁数,什么都注意不到,反正她就是我妈,就得待在她旁边。离开远了,你就会想她。就这种感觉。”
1952年,李银河出生在北京,他们兄妹4人,她排行老么,大姐比她整整大一轮,就是老三也比她大5岁。她的童年应该从回忆来说是很愉快的,玩伴很多,其中有一个叫刘索拉,按现在的说法,她不属官二代,但可以叫文二代。父母都是人民日报的老记者老编辑:“我父母那一批人叫三八式,就是1938年到延安的。”
网上有个段子说李银河这名字取得大,“我本来不叫这名字,后来因为要上小学了,我爸爸突然有一天做了一个梦,就给我改名叫李银河,我哥哥叫李向南,八十年代我哥的同班同学柯云路写了一个特别轰动的小说叫《新星》,男主角就是用的我哥的名字。结果有一年校庆,大家都回去了,好多人叫我哥用李向南签名,他特傻,就签了……”
当李银河不是公知李银河的时候,她特别爱和人拉家常,如果熟了,你甚至可以用非常腼腆十分天真来形容她,她的天真直率在王小波先生一篇叫《另一种文化》的文章里有过活灵活现的描写“我老婆原是学历史的“工农兵大学生”。大学三年级时,有一天,一位村里来的女同学在班里大声说道: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太监!说完了这话,还作顾盼自雄之状。班上别的同学都跟着说: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就我老婆性子直,羞答答地说:啊呀,我可能是知道的,太监就是阉人嘛。人家又说:什么叫作阉人?她就说不出口,闹了个大红脸。当时她还是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自己知道什么是太监、阉人,受了很大的刺激;好一阵子灰溜溜的,不敢见人也不敢说话。……”
生活在干部家庭,智商高成绩好,思想纯洁,1969年还写血书要求下乡去内蒙古兵团,好不容易花一上午挖一道沟然后几分钟就被风沙填平,这才领略到生活的残酷,1974年她进山西大学历史系读书,随即到《光明日报》当了编辑,这期间认识了日后鼎鼎大名的王小波,这一段伟大的爱情在《爱你就像爱生命》里有详细生动的记录,那时王小波还是街道工厂常受批评的工人,两人在1980年终成眷属,在他们相依为命的17年里,李银河不但是家赚钱的主要劳力亦是家务的主要劳力,有时李银河回了娘家还要电话摇控王小波在冰箱里找吃的,家人说她太宠他,她的回答是“我不忍心让那样智慧的头脑去干粗活。”每次提及这段往事,她的朋友们就要大笑,因为在普通人里,李银河已经属于生活不能自理的女学者,王小波还需要她来照顾,可见真正钟情于精神生活的人生活有多么简朴。
二
1997年4月10日,王小波发给李银河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北京风和日丽,我要到郊区的房子去看看了。”次日凌晨,突发辞世心脏病。其时,李银河正在英国剑桥大学做访问学者。王小波去世之后,李银河有了两个身份,一个身份是王小波的遗孀,另外一个身份帽被定位为“性学专家”——1988年李银河拿到美国匹兹堡大学社会学博士学位后,进入北大师从费孝通,当时国内婚姻家庭领域无人问津,她博士后的研究题目就是对离婚、单身、自愿不生育三种人群做调查分析。在调查中她偶然遇到一位大龄单身男子,聊得深入了男子跟李银河坦白他单身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自己是同性恋,“从此我在性及性文化研究领域越走越深。”王小波是她坚定的支持者,还帮她做调查,很简单,因为这两年年轻人的生活目标是为“人类社会的进步而做出贡献”,不管做什么,只要这个社会需要,他们就去做,换一句更文艺一点的话,命运选择了李银河。
1992年,李银河出版了学术生涯中的一部重要作品《他们的世界——中国男同性恋群落透视》。1998年,李银河出版性学三步曲《中国女性的感情与性》、《同性恋亚文化》、《虐恋亚文化》,被称为中国第一部性社会学系列专著,随着研究的深入以及她个人名气的增长,从引人争议到惹人非议,李银河成了中国社会里一个颇具争议的人物,她关于“卖淫去罪化”“同性恋婚姻合法化”以及对“一夜情”“换偶”等敏感问题的评价在媒体的一再放大下变成暄然大波。
深居简出的李银河在争议里愈发神秘,愈发神秘的结果是见到她你会大跌眼镜,她是一个没有防御性的人,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她是沉默而退让的那一个人,但有百分之二十的时间和事情,她是倔强而强硬的,在她专长的领域里她是毫不退让,甚至摆出的是挑畔的姿态,每天接到全世界各地的各种媒体的电话成了她日常中最占用时间的事,尽管在回答的册时她也知道这些她自认为是常识性的回答里第二天有可能在各地报纸上就会变成耸人听闻的标题。但有什么办法?“获取诚实的办法之一,是彻底地、诚实地问问自己和宽容别人。”
李银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可能在每个人的眼里都不一样,除却电视上微博里那个公知李银河,真实生活里的李银河大部分时候是一个温和沉默的人,一个11岁男孩的妈妈,保姆眼里不太修边幅只爱读书的女主人,相熟朋友眼中傻乐的天真老小孩,她是个书斋里的人,也是一个任性的人,更是一个“沉浸在巨大孤寂里的孤独者(朋友李拜天语)”,她对自己的评价是“矛盾”,研究她的心理学家的评价是“复杂”。
可谁不是“矛盾”又“复杂”了,在无人交接的空间里,她只是一个爱散步的沉默的女人,会因为雨后微风中的落英缤纷而泪盈于睫,世间美好的东西大都转瞬即逝,这美好的东西里有西府海棠也有王小波。
对话:
中国的成年人不是成年人,全部要用青少年的标准来管束
黄:退休了对自己的生活展望是什么?
李:我今后的生活是“瓦尔登湖加微博”。当年梭罗到瓦尔登湖就是离群索居,以观察四季轮回为职业,生活非常平静,对社会也不是不关注,比如当时有人发表了个《奴隶的追击令》,他非常反感的,就四处演讲,我对植物没研究,对社会学有研究,而且梭罗那个时代是离群索居就真的远离社会了,现在不同了,一方面可以离群索居,另一方面通过微博也可以发出我自己的声音。
黄:最近您的微博还挺惹人争议的?
李:首先我庆幸我还是有一点话语权的,但自从2006年我被妖魔化以后就很麻烦,媒体和网络上对我的言论通常是断章取义,比如说前一段百度就有人用我的名字瞎写,一个母亲怎么跟儿子做爱,百度把它放在特别靠前,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写了一个抗议,平时我基本上都不看网络对我的评论。
黄:您通常会对您的攻击是一笑而置之还是有时候也会着急上火?
李:最早让我上火的就是2006年南京七夕的一场讲座,听众有三四百人,涉及到一夜情、乱伦、多边恋什么的。现场气氛很和谐,有一两个老同志出来说咱们还是保守点好,然后大家又签名又合影很友善。然后隔天那个小报就登出来就说我在南京讲演惹众怒,从那开始各种乱七八糟,各种妖魔化。凡我所谈到的话题都会变成我提倡,比如我提到卖淫非罪化那就是提倡卖淫,比如说我说到一夜情,就是我提倡一夜情;我要是讲到乱伦,我就提倡乱伦;我要是讲到聚众淫乱,就是提倡聚众淫乱;还有就是同性恋的问题我就变成提倡同性恋。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提倡,我只是表达一个研究者的立场,对于这些少数人的人权社会应当尊重,仅此而已。
黄:昨天看杨丽萍的采访,她说人性是很恶的,人性是很恶的。她连续说了两次。人这个东西是很可怕的。那您觉得呢?
李:人性善,人性恶,这个我没太多想,但是我相信那个话,就是说每一个他周围的人对他的看法是一面镜子的话,你会被你看到的景象吓坏了。所以我一直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妖魔化。因为本来就应当是妖魔化的。你想超过别人,别人就一定会嫉妒你。你只要超过了别人,你在任何一点上,只要超过了别人,别人对你都是会嫉妒的。这是第一句,第二句是,如果你想超过他们,他们也会嫉妒的,也会非常生气的。你要说人性恶,可能就这样吧。就是说,你不能比他们好,你只要稍微在哪一点上突出了他,比别人好一点的话,那别人肯定要恨你的。我在社科院属于比较早买车的人,有一天我姐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哎呀,你没出事,我说没有啊。她说,有人说你出车祸了,我说,没有啊,没事啊,根本就没有啊。这你就知道,就是说这就是人性。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有多少人是高兴的,暗地里高兴的,所以,面对的这种情况的方法就是尽量少接触人,对不对?你人活着就是为了温暖,为温暖而活着,而不是为了那些恶的东西。
黄:我觉得您平时生活里挺纯真的,好像不设防的,我就在想,难道你没有受过伤害吗?你受伤害为什么还能够这样子呢?
李:问题是这样,你把什么叫伤害?觉得应该把嫉妒看成一个常态,你早就应该知道,周围的所有人对你的看法都是哈哈镜,这个哈哈镜是一个常态。方式是不去看。只跟自己乐意接触的人接触。我就根本不搭理,因为我知道会这样的,就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因为可能你比他们更幸福一点,或者你比他们更有名一点,或者是你的生活不像他们那么惨一点,那你马上就会变成哈哈镜的,他们马上就会恨你。你现在看我所有的那些微博的跟帖,简直是不堪入目的。
黄:你会看吗?
李:我偶尔得看一下,原来我是根本不想看的,后来有的网站说,你应该稍微回复一点,跟大家交流一下,那我不就得看两眼嘛。发条微博,我也不会他们的留言,我就继续看我的书,写我的书,跟我的朋友吃饭,聊天。我就是这样。对,有个别的时间有的人骂得太难听了,我就投诉一下,微博那里能投诉的,比如说这个人完全在骂脏话的,我就给他点一下投诉,100个人骂吧,我最多投诉一个,因为骂的人太多了。
黄:当下这个社会特别多变,您觉得在这个社会当中您希望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一个启蒙者,还是说一个吹号的人,给大家一个提醒,给大家提供一种更多元化的思考方式?
李:其实我原来是这么想的,我的工作就是一个社会的watchdog,社会的看门狗,其实在英语里还有监管人的意思,就是你看到社会上有些什么事情实在是错了,或者离谱,你就叫两声。当然这里面肯定也是有启蒙的意思了,现在我们社会里有些东西太蒙昧了,太过时了,比如说马饶海那个事出来以后,美联社的社长,一个老黑他就非常非常的纳闷,把这个判刑究竟对谁有好处,这个判三年半是为什么?你这个聚众淫乱,他没有受害人啊,全世界没有聚众淫乱这样的法律,然后那个淫秽品也是,全世界没有,好像中国的成年人不是成年人,全部要用青少年的标准来管束。
我提倡卖淫非罪化而不是卖淫合法化
黄:是不是因为您的理论在中国太领先了所以不被人们所理解?
李:其实搞性研究的,大家的观点都挺一致的,都是我这观点。有时候事情出来,我心想那谁那谁应该都是和我一样的,但看不到他们说话。
黄:可能你的话语权最大,大家都只看你的。
李:对,可能是的。各种原因吧。
黄:您的采访电话特别多,凡是关系到性,关系到婚姻,马上就会找您,而很有可能您的观点第二天在报纸上会有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
李: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这也是我的研究领域,我觉得至少到现在为止,我所有发表的观点都是经得住时间考验的,都是站得住脚的。我能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
黄:据说你提倡卖淫合法化?
李:这个合法化真不是我的观点,我的观点是非罪化,非罪化跟合法化还有一点区别,合法化是迟夙生提的,有一个人大代表叫迟夙生,她在2010还是2011年,在东北团征得了30个人的支持提出来了“卖淫合法化”。我的提法的主要依据是一般的西方女权主义现在的立场,我不是支持卖淫合法化,而只是支持卖淫非罪化,妓女她们应该有正常的权利。
黄:但女权主义者一般都是反对卖淫吧?
李:这事是这样的,女权主义的理想的社会应当是没有卖淫的。但是我们要达到这个目标的途径有两种,一种就是就是现在这种打击取缔;另外有一种,就是非罪化的。
现行政策给人家就是感觉是第一它是完全无效,第二再说它造成的社会问题比它能解决的还多。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从这30年的经历来看,严厉打击这么多年了,越打击越多,整个是一个上升趋势,对吧?证明它是完全无效的。再一个,就是把它转入地下之后,造成大量的黑社会控制,疾病传播,它是一个地下的活动,必须要有一个保护伞,黑社会应运而生,然后造成了警察腐败,官员腐败。所以它造成的问题比它能解决的问题多得多。而且它造成大量的案件无法侦破,妓女被抢劫,被杀害,被强奸的非常多。我们有一次跟北京刑警方面搞政策研究的人一块研讨,北京二千零几年时,有100多起未破谋杀案里面,37%是妓女。因为妓女全都是匿名的,完全没有任何破案线索。刑警方面认为如果一个社会有太多未破谋杀案的话,对整个社会治安是非常有害的。所以他们从这个角度也提出来,也在考虑,这个政策是不是有问题。但是完全没办法,阻力非常大,没有人愿意来正视这个问题。光这个名头谁都戴不起,你支持卖淫,你这个官员同意非罪化,你就支持卖淫,你这个学者说卖淫非罪化你就支持卖淫。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逻辑。所以谁也不敢,虽然知道它是应该这样子的。这就是这个社会特别让人绝望的地方。
没有人想真正的来解决问题,没有人想真正帮助这些可怜的妇女。香港有一个紫藤组织,这个组织就是真正的脚踏实地的来帮这些人,妓女受到剥削、迫害、危险,他们都来帮助。我觉得这种态度才是对的。而现在大陆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做这样的事情。
他叫我妈咪
黄:那你喜欢韩寒吗,老实说?
李:韩寒作为一个小说家是没入门的,因为我看过他那本《三重门》,没看下去,太幼稚了吧。
黄:那作为杂文,作为时评呢?
李:我没看,我都没怎么看过他的东西。我看过两次吧,一次是他跟白烨吵架的时候,我觉得他这边有理一些。另外就是最近的三篇东西,我觉得观点基本正确。对他个人就是不了解。
我一点都不了解,我也没太注意他的观点。我记得有一次看了他一篇写在澳大利亚赛车,我觉得还可以,就是跟咱们大陆的对比吧,那篇写得挺好的,这是我看到他仅有的东西。我还看过他一篇小说,更看不下去了,比《三重门》还差。有一回我在千岛湖那里摔伤了腰,有一个月的时间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下不来,在那小县城里,别的书都买不到,就买到这个。
黄:我记得你明确的否认过您是同性恋的传闻,您对它的官方说法是什么?
李:那就是我是个异性恋呗,我是很明确的异性恋。但是我很尊重同性恋的,我是搞同性恋研究的,就像有一些比如刘烨拍了同性恋电影,难道就是同性恋了吗?张元也拍了同性恋电影,那个李安也是个异性。
黄:你会不会实现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李:这个比较个人隐私,就不能说了。
黄:你现在还经常会想王小波么?
李:对有时候编他的书,会再看,重读。
黄:我们觉得你跟他是神仙眷侣,特别完美的生活状态。那你自己个人觉得那段时间是不是你人生当中最美好的,最值得回忆的?
李:对,应当是。你说我们这二十年的生活有多浪漫我也说不上有多少故事,我们都属于在精神世界里漫游的人,生活能力很差,大多数时间就是在做彼此的研究和写作。我一直觉得小波没有离开我,他已经是我的过去生活的一部分,我觉得只要我活着,他就会活在我生命里。
黄:就是找到智力上,精神上,跟你契合的,前段时间我在微博上看到您登了一个王小波给您写的话“至于你呢,你给我一种最好的感觉,仿佛是对我的山呼海啸的响应,还有一股让人喜欢的傻气。……你放心,我和世界上所有的人全搞不到一块,”这句话特别有意思。就是你怀疑他花心,他向你保证他不能跟别人闹在一起。
李:对,哈哈哈,我原来没注意到,我上班那会,他在本子里面夹着,他在本子里面写了一篇,他说:你对我那种山呼海啸的响应。我说这个评价很有意思。
黄:他当时真的非常怀才不遇吧,等于是你一直养着他,对不对,有一段时间?
李:也可以这么说吧,在美国的时候,基本上是我一个人的奖学金。养着他,他就看书写东西。
黄:你没有怀疑吗,一般的女的会觉得靠女人养的,这男的多没用啊?
李:不,特别早就认识他的才华。看出来。
黄:你觉得他对你也是山呼海啸的回应吗?就是你们那种默契?
李:对吧。因为他追我的嘛。
黄:我听说你有一个孩子是吧,你孩子怎么办,就是你出外的话。
李:他现在在上学嘛,住校,特别小,才11岁。不是还有人说,你几岁了,还生这么小的孩子?我说是领养的。孩子知道,6岁的时候告诉他了。
黄:他叫你什么?
李:他叫我妈咪。
理想中的社会
黄:我觉得社会上对李银河有一个疑惑,就是您做为一个知识分子一会左,一会右?
李:其实我应当说主要还是右派的,但是对左派救济穷人这一点,我还是赞成的。实际上,无论是完全的自由主义左派,和自由主义右派都不能代表我的观点。最能代表我的观点的应该是张木生的观点。
黄:新民主主义的观点?
李:实际上就是说有一个底线,无论左派右派,都不能突破这个底线,就是反对暴力革命。民主应该是,左派也不应该放弃民主。而且我觉得他们也不是完全跟民主对立的,比如说张木生他们这些人也不反对民主的。前一段都在做重庆模式的这一批人,他们有他们的道理的。难道你一个国家,你不管穷人吗?你能够不救济穷人吗,你把房子弄得这么贵,只有富人住得起,这个是不对的。你必须得两个成分都要有的。
黄:您理想中的社会是怎么样的?
李:我有个朋友,是一个铁杆左派。他描述了一个理想社会是这样的每个人有一个基本的生活费,所有的人,包括农民。然后,所有的超过了生产必需品的那些,比如说精神的艺术的活动,都很少报酬,甚至没有。就是说这些人如果喜欢画画,你就画,如果你喜欢拍电影,你去拍。然后整个地球也没有国家,也没有阶级的界限,没有性别的界限。所有的大家都和睦的生活在一起。就是那样一个理想的社会。可能也是没婚姻的,你喜欢一对一的关系,你就实行一对一的关系,你喜欢一对二的关系,你就实行一对二的关系,你要多少就多少。就是大家在自愿的基础上达到一个大的和谐。一个社会不可能不限制人的自由,但是一个比较合理的社会是对人压抑最小的社会,对每一个人个性压抑最小的社会。
黄:实际上您自己过的那种生活是读书的生活,并不惊世骇俗的生活,但是你常常会提出一些惊世骇俗的理论,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你是一个学者吗?你是以一个旁观者一种研究的状态来面对这个世界的。而不是以一个参与者的身份来面对这个世界的。对吗?
李:旁观,应该说是一个观察者。另外,有的时候想我也是淘气吧。就是说,觉得大家活得太压抑了,给大家出点主意,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