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一直挂在天上
2009-11-4 10:33:45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你的文章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基层优秀工作者的故事,没有豪言壮语,有的只是对工作的执着,故事质朴感人,尽管他已经离去,我相信在很多人心里,他就像月亮一样一直挂在天上。
那天晚上,我随省移民局建整扶贫工作来到红石林镇龙天坪村,召开党员、村组干部会。会散了以后,我看了一下时间,才十点钟,一时又没有睡意,心里好像被什么牵挂着,就独自一人离开村部,沿着一条小路向屋后的山里走去。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亮像一盏天灯似的挂在幽幽的蓝天上,月光像雪花似的轻轻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落在我的身上,可以听到“簌簌”声,那是月光在轻轻地倾诉着。铺着月光的山野是银色的,它一直融入到远方幽黑的山体里。
清明已过,草木泛青,树木吐绿,百花怒放。白天喧闹了一天的草木、树木和花儿,此时它们都在月光里安然地睡着了,脸上挂了幸福的微笑。偶尔有夜风从身上轻轻地拂过,它们便从睡梦中醒来,伸展一下腰身,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轻轻地呼吸了几下,然后又进入了梦香。
我走在小路上。小路像铺在大地上的藤蔓,一头蜿蜒去了山野,一头缓缓伸进了村里,此时山野和村子共枕一路而眠,在月色里做着各自的梦儿。乡村的夜色就是这么美好,就像睡在慈母怀里的婴儿那样安静,那样幸福。
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一座坟墓前,借着月光,我看清是前任村支书宋清华的坟墓。月光下的墓地显得很寂静,只有清明时挂在坟上的五颜六色的纸幡在风中轻轻地低语着。我这时才想起今天是宋清华的祭日,难怪刚才开会的时候,大家的眼神里都噙满了哀思。
我和宋清华相识于2005年年初,那年我从岩头寨乡调到河西镇(现为红石林镇)任党委副书记,分管移民工作,驻龙天坪村。
宋清华是红石林镇龙天坪村第四任村支部书记,四十出头,个子不高,人很清瘦,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像中秋节晚上的月亮。第一次和宋清华见面,他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们一见如故,无所不谈,看得出他对党的事业很忠心,对移民工作很热爱。当然,我也了解到了移民生活是很艰苦的,正因为艰苦,才需要我们更好的工作;了解到移民工作是很辛苦的,正因为辛苦,才需要我们更多的付出。
从此,我一下到村里,宋清华就陪同我走村串户,不是和移民座谈了解村情民意,就是召开党员、村组干部会,研究村里的工作。在工作当过,我和宋清华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尽管我们在工作上也有分歧,也有争论,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把村里的各项工作做好。在生活上,宋清华对我也很关心,就像我的兄长似的,每次回到他的家里,他都盛情款待我,我感到过意不去,宋清华深情地说:“你能来我们龙天坪村工作,就是对我的工作的最大支持。我相信,有你的支持,我的工作会做得更好。”
一个月色很好的夏日夜晚,我和宋清华坐在他家的院子里桂花树下,讨论村里前一段工作。月光叮叮铛铛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洒满了大地山川,天地之间一片月色。凉风呼呼地从酉水河里吹来,带着河水的清香,带着庄稼的芬芳,这些气味早入了我的心肠,它们就在我的心里缓缓蠕动着,有一种温馨在弥漫。我们谈得很投入,也很兴奋,我们对村里的前锦也充满了希望。我们一直谈到半夜,两人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笑声随风飘散,在村子的角角落落里弥漫。那晚的月亮也很痴情,像一个银盘似的一直挂在蓝莹莹的天上。
就着样,我在宋清华的支持下,很快熟悉了移民工作。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病魔正悄悄地向宋清华袭来。那天,我和宋清华带领村组干部在山里规划茶叶品种改良。我们一路在山里一边走,一边进行规划,大家的兴致很高。龙天坪村是古丈县的茶叶生产基地,以前茶叶很出名,后因品种不行,逐渐被淘汰,茶叶丰产不丰收,移民增产不增收,移民生活陷入困境。可是龙天坪村又因土地资源有限,不适宜搞其它的开发,只有在茶叶上做文章。在县移民的扶持下,村里决定对茶叶品种进行改良。就在我们兴致很高的时候,宋清华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村主任赶紧将他扶起来,要他回家休息。我这时才发现,宋清华消瘦了许多,凭我的直觉,他可能已经病魔缠身。我便说:“宋书记,你得到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不是有什么病?有病就得赶紧治疗啊。”宋清华喘了几口气:“到医院检查几次,没有发现什么病。可能是昨夜没有休息好。”
宋清华日渐消瘦,我好几次劝他去省里大医院检查一下,查出病根,宋清华也答应等村里的工作稍微闲的时候,就去省城大医院进行检查。可是,农村工作哪有闲的时候啊!“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上面有分工,下面当总统。”农村基层干部就像山坡的树叶整天被风吹得团团转,一天忙到黑,一年满到头,什么计划生育、社会治安、安全生产、产业开发、基础设施、组织建设……样样工作都要抓。而眼下,正是村民委员会换届选举和乡镇行政区划调整的火候,在这个节骨眼上,村里的工作根本离不开宋清华。宋清华去省城检查身体只好一拖再拖,这一拖又是几个月。
这样,一晃就到了2006年的二月。在家人和亲戚朋友的一再劝说下,宋清华终于去了省城。然而一切都晚了,经诊断,他已经到了癌症晚期,被医院退了回来。
宋清华回到家里后,家人对他隐瞒了病情。可宋清华仍然一如既往地忘我工作,看着日渐消瘦的宋清华,我心里很沉重,我多次想劝他不要再工作了,在家好好休息,可我又于心不忍啊!话到了嘴边,却又吞进了肚里,一个对党和人民的事业无限忠诚的人,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怎么能剥夺他为党、为人民最后工作的权力?我只好把这种沉重埋在心里,默默地希望他多活几天、几月……
我最后一次见到宋清华,是在2006年的3月底。那时,河西镇已经和茄通乡合并,更名为红石林镇,镇里正在筹备召开第一届党代会。那天,镇党委彭书记带领我们班子成员去看望宋清华,宋清华躺在床上,人已经完全变形了,瘦得只剩70多斤。宋清华紧紧拉着彭书记的手,眼里含满了晶莹的泪水,说他不能带村里的党代表来镇里开会表示遗憾……临别的时候,宋清华硬要挣扎着起来送我们,被彭书记劝住了。
我参加了宋清华的葬礼。我站在灵堂前,望着前来吊唁的父老乡亲,望着宋清华的遗像,望着灵堂两边“可怜英年早逝乡亲捶胸顿足皆流泪;痛惜壮志未酬父老呼天抢地共悲伤”的挽联:我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拥了出来。是啊,正当党和人民需要他工作的时候,他却走了,走得又是那样的匆忙。我想起了杜甫的那句名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夜色,越来越浓了。我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收了回来,我抬头望望天,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中,如中秋节的模样,那么圆,那么亮,把它那洁白的光华献给了大地。月亮和太阳都是无私的,普照万物,滋润万物。
我站在坟墓前。此时,天地间一切声音都隐匿了,只有山风在轻轻地吹着,只有树枝上的鸟儿翻身时弄出的声音,只有满山的花儿悄悄喷香的声音,只有坟地上清明时挂的纸幡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此时无声省有声。月光从遥远的天空飘落下来,落在我的头上,我的脸上,我的肩上,却都融化在我的心里。
我踏着遍地月光,回到了村部,此时,万物已经入睡,村庄里静极了,好久才听到一声狗吠,那声狗吠也好像是从睡梦里发出来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空气里含有一股甜味,一股庄稼的芳香。就在我迈进村部大门的时候,我又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此时才明白,今晚夜色为什么如此纯洁和明亮,原来是因为月亮一直挂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