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追忆
2009-11-17 10:25:38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回顾往事,家乡的明山秀水还是那般依旧吗?思绪穿过时空的回廊,游离在那属于自己的那段年华。朴实流畅的语言中感悟亲情,感悟生活!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
这首《沂蒙山小调》悠扬哀婉,非常优美,但是只有生活在沂蒙山区的人们,才能听出歌中所含的那种悲苦的情调。我的老家在沂蒙山东麓,隔着一道岭,西边是临沂地区,东边就是潍坊地区了。我生活的那个村子叫车庄,我们是程家。一个背东面西的古老村庄,地势西斜,村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东面是一条卧龙似的山岭,算不上是山,但有个山的名字叫——桽(wen)山。
我家在村子的最前面,有点与世隔绝的味道。因为我们屋后就是一条蚯蚓般从上头山谷里蜿蜒下来的小溪,溪北面的人家一年年的减少,都搬到村东北地势高的地方去了。
说我那时的家在世外桃源一点也不假。我们家门口出门就是一座山,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松树,白天一山苍翠,入夜松涛呜咽,村里人都叫此山为南山。我在这个小山头下出生,就像是这里的一棵小松,虽然自小体弱多病,但毕竟坚持着,摇摇摆摆的长大成人,从这里走向了城市。开始了泥土之外的生活。
现在除了在一些旅游景点或者公园,很少见到那种遮天蔽日的大树了,而在我家房子周围却是一圈这样的大杨树,记得每一棵树都需要两个大人手臂环抱才能合拢,而这样的大杨树在我家房子西面和后面依次排开,接枝连叶、密密匝匝共有十几棵。不光是有杨树,还有椿树、槐树、桑葚、枣、梨、栗子,甚至还有一棵长到了碗口粗的荆条,实在是罕见。我家的院子是村里最大最宽敞的,而且院子里那两棵大杨树更可以说直上云霄,称得上是古木参天了。院子里不光有大杨树还有几棵梧桐树和软枣树。春天来到,绿叶招摇,洋洋洒洒连阳光都投不进来,所以夏天家里是很凉爽的。在院内的两棵大杨树上那时各有一个鸟巢。走在院子里还得小心点,不定什么时候喳喳叫个不停的鸟儿就会在你头顶上拉屎。
说起这两个鸟巢,我是颇有感情的。也许你说你养过鸟儿,养过画眉养过鹦鹉或者别的,但我养过喜鹊。院子里的那两棵大杨树有一棵为了给我在城里工作的三叔打结婚家具,在我七八岁时就伐掉了,伐倒之前,父亲爬到树上,那棵大杨树实在是高啊,我看到父亲顺着粗大的树干向上爬,爬进那密密匝匝的枝叶里去,连影子也看不到了。等父亲下来的时候,手心里托着一只鸟儿,父亲笑盈盈的看着我,满脸的慈爱。我欢喜的不得了,找了个笼子将鸟放好,那只喜鹊真可爱,两只小豆似的眼睛望着我,身上稀稀拉拉的开始长出了羽毛,满山遍野的树木和草丛,供应小喜鹊的食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都是些高蛋白食物,蚂蚱,毛毛虫都是它最爱吃的,它一天比一天吃的多,也开始长的越来越可爱了。我每天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带它出去捉虫子捉蚂蚱。很快,小喜鹊就会飞了,虽然还飞不高,但是它站在我肩膀上或者手指上,围着我的头顶扑棱棱飞一圈,然后再落下来。当它长成一只漂亮的大喜鹊时,我们也成为很好的朋友和伙伴,不过它有时侯喜欢恶作剧,也不跟我打招呼就喜欢在我肩膀上拉屎,让我气恼但那它也没办法。
但是没过多久,我的小喜鹊就被母亲送人了。
有次出去玩回来后发现喜鹊不见了,问母亲,母亲说舅家表哥来玩看着喜欢要带走,母亲就让他拿去了。我哭了一场,几天都没搭理母亲。过了一阵我去舅舅家看,表哥说带回来没几天喜鹊就飞走了,让我郁闷了好长时间,有事没事就往树上看,希望那只喜鹊还能飞回来找我。
后来我还养过一只鸟,这鸟的学名不知道,我们那叫夏喳子,夏天的时候中午它就来劲,喳喳叫个不听。这种鸟一般筑巢在槐树上,嘴巴尖利刁狠,不好养,还挺有性格,如果你把它们捉来养,它们根本不领情,也不吃也不喝,除了将他们放生就是把它们饿死拉倒。
我们家就在这绿树环绕间过着日子,同那两个鸟巢一样,我们家也是一个大的巢。父亲和母亲在这里结合,之后生下了我,又生下了弟弟,其实后面还生了一个我的三弟。生了仨都是带把的,大概母亲后来是想要个女孩的,但是她没那个命。生了三个让她把心操碎的儿子,可能是那时母亲没有信心把我们一起全部养大,那个小弟弟又得了一场很难治好的病,于是尚在在襁褓之中就送人了。至今我都不知道我的那个小弟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命运。
爷爷和奶奶住在我们东邻,我一直记得那房顶上铺满了厚厚的麦草,曾有几次父亲嫌不好看要给换瓦,但爷爷都不许。他们都是爱干净的人,家里收拾的很整洁。院子里植着香椿树,还有挨着窗子前面的一个小菜园和牡丹花圃。所以举目望去,在我们家的四周都是一片盈盈绿意,浓浓的搅不透化不开。即便是冬天来了,南山的松树依然苍翠可人,绿意盎然。如果是夜一场无声的大雪降临到这里,清晨在金色的阳光里你看到的是绿色的松枝上覆盖的一层白雪,那些落叶乔木的枝条上也挑满了雪颤巍巍的在风中抖动,这时你看到的就是各种色彩互映在一起,仿佛仙境里一样炫目迷人。
虽然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但是庄稼人的命却都是苦命。自我记事起,父亲和母亲每天都在忙活,从来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忙活忙活,在繁忙的劳动中生活。没有谁会抱怨自己命不好,劳作是理所所当然的事。连我也是这样,多少懂点事的时候就要照料弟弟,每次上坡干活母亲都偷着走,不让我看见。有一次我记得倒是很清楚,母亲扛着锄头要去上坡,我的任务就是在家看弟弟,然而我却不肯,死命的拽着母亲的衣角要跟着去,母亲不顾哇哇大哭的我拖着我往前走,我的膝盖跪在地上就那样拖拉的血淋淋的。所以后来在我的膝盖上就留下了两块很明亮的疤痕,见证了我的童年生活。后来母亲解释说是气不过爷爷奶奶不看顾我和弟弟才那样心狠的。很多农村的媳妇和婆婆都是合不来的,母亲和奶奶是这样,奶奶和我的老奶奶更是这样,奶奶年轻做媳妇的时候被老奶奶虐待,落下了哮喘的毛病,后来活过了六十岁就去世了。但是奶奶不给媳妇看孩子倒不是和媳妇多么的不好,而是她身体不好孙子孙女又多,兼着是个爱清净的人,索性就谁家也不看。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在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做饭,喂猪,割猪草。最得意的事是六岁的时候自己会煎出金黄的面糊,八岁时看母亲做鞋垫,然后自己偷着用缝纫机竟然也像模像样的也学着做了一双。现在总结起来,小时候我的主要工作是耧柴禾,煮猪食,烧开水,割猪草,有时还要给在坡里忙活的父亲母亲做饭送饭。耧柴禾一般是到南山顶上去耧松针叶子,拖着耙沿着山脊像个骡子似的跑,一会儿耙上就满了松叶子,松针叶子是母亲最爱烧的柴禾,因为经烧、火旺。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是近山松树先得柴禾。耧柴禾是村里每个孩子的业余功课,一般他们也是往南山上来,所以僧多粥少,山顶上往往被我们耧的光秃秃,草都长不起来。但他们都抢不过我,因为我家近。南山就像是我家的一样。小时候山顶上还有很多矮密的灌木丛,秋天的雨后或者清晨,如果你赶得早,就能捡好多叫不出名字的蘑菇,金黄黄的,很肥美鲜嫩,还有在秋天,一般是下了太阳雨以后,山顶上就会适时的生出一片黑色的菇来,没有根没有茎,像是一片片泡发好的木耳扬在地上,我管它们叫地瓜皮儿。这时要趁着太阳还没从云彩中出来赶紧的捡拾,如果太阳出来一会儿的功夫那些地瓜皮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采来的蘑菇和地瓜皮拿回家去做鸡蛋汤最是鲜美。可惜,后来因为环境的破坏,那些灌木丛没能长起来。
我想起这些,也只能在深深的怀念之后发出轻声的感叹,老家的孩子是再也没见过当年那些金黄黄的蘑菇,和那在太阳雨后才出现的地瓜皮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