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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泾河水清悠悠
2010-6-25 10:52:41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老家龙泾村,是个远近闻名的大村落。解放初,曾作过乡政府所在地。但它离集镇远,南距芦墟6公里,北到周庄5公里。通车前,多少年中,“周芦班”航船是村民“出街”的最佳选择。
  
  我没有考证过龙泾村名的来历,但我情愿相信小时候奶奶说过的传说是真的。从前,一条东海巨龙,在村西南的南白荡里吸水时,遭雷击坠落,庞大的身躯陷入泥中,形成了条河,头则留在了荡中央。河便是龙泾河,头便是南白荡里的“孤岛”龙湾头。当时听着觉得好玩,也知道本无什么东海巨龙。现在想想,即便传说是“胡编乱造”的,但那个附会者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你看:两里余长的龙泾河,优雅中的蜿蜒曲折,略显“S”形的主轴呈南北走向,恰似龙的长长的身躯;两岸支汊几乎对称分布,犹如一对对伸展的龙爪。至村西北角,有一处比较开阔的河面,村民叫其“庙潭子”,深处没篙,中间也有个小小的土墩,解放前上面还有座庙,据说,这是龙尾,庙压住了地下的龙(估计是为了把龙留住,所以只在龙尾上造庙,而不是造在龙头上)。
  
  南白荡里的龙湾头,真的很像龙头,呈竖着的椭圆形,约有50来亩地大小,一条“丁”字形的小河延伸至中心,很像龙的嘴和喉咙。我想,如果可以鸟瞰,或是现在时髦的航拍,一条几近逼真的巨龙,就会在虚虚实实中,活灵活现地浮现在你的眼前。所谓的虚,是龙的身子只是条流水潺潺的河,温婉绰约的样子;所谓的实,是巨大的龙头高高突兀在碧波万顷的南白荡中央,桀骜不驯的样子,似乎依然在张口吸水……
  
  弯弯舒展的龙泾河,常年水流湍急,把村西部几百户居民一分为二。一排排民居枕河而建,隔河呼应;一座座河桥傍岸卧立,错落有致。两岸杨柳依依,到处莺歌燕舞;河中鹅鸭成群,时而扑打着翅膀,追逐嬉闹,时而颈项交错,卿卿我我。水里一丛丛青青的带状水草,随流起舞,宛如仙女飞天。河桥青石板下,河水清澈见底,成群的鳑鮍在此觅食歇息,偶尔,有一两个虾兵蟹将举着刀叉赶来助兴。身轻如燕的柳条鱼,是河里最活跃的居民,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在河面上直来直去。天气闷热时,它们喜欢把嘴伸出水面,画出一个个慢慢变大的水圈圈。不知是嗅觉好还是听觉灵,只要将淘米箩往水里一放,周围便立马冒出它们机灵的身影,而且胆子特别大。一次,我把淘米箩埋得深深的,几个淘气鬼冒冒失失游了过来,我突然发力上提米箩,想网住贪食者,未料,水里阻力很大,白铁淘米箩竟脱手而去,害得我被骂了一顿。
  
  清晨蒙蒙亮时,河桥青石板上,一个个肥硕的石螺蛳,匍匐着,蜿蜒着,悠哉乐哉的,仿佛这青石板是专门为它们设置的夜生活娱乐舞台。此时,只要随手捋几下,两三个河桥的四五块石板,足矣。午餐桌上,一大碗酱炒响螺发出的阵阵鲜香,保你垂涎三尺。晚上夜深人静后,我和弟弟常常左手电筒,右手小鱼叉去捉鱼虾,沿河两岸轻手蹑脚,寻寻觅觅。双眼泛着晶亮红光的鱼虾,有的一鞠身没了踪影,有的似乎被强烈的手电光迷惑,甚至大胆地爬过来想看个究竟,有的呆头呆脑,好像睁着眼睛打瞌睡,便大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夏天的龙泾河,更是孩子们的乐园。半下午起,男孩们几乎天天要在水里浸泡两三个钟头。水里的孩子更闹,更疯——有时石缝里摸鱼虾,有时水上打水仗、水下捉迷藏,有时比拼各色的水里功夫,如谁游得快,谁潜得远,潜得久,谁浮得高……每一次,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即使手指失水发皱发白,眼睛进水发红发酸,也毫不在乎。由于水流急,双脚能踩到的两岸河底都是砖屑瓦块的硬滩,所以随你怎么翻江倒海,河水决不泛浑,谓之孩子们的天然游泳圣地,一点也不为过。夜幕降临,大人们收工回家,纷纷到河桥上来洗涮一天的辛苦和疲惫时,我们早已喝过稀饭,在高高的龙泾河老木桥上,听着桥下轻轻的潺潺流水声,两边柳树上纺织娘辛勤的“唧唧”声,其中不时点缀着各色鱼儿发出调皮的“吧吧”声,一边乘风凉,一边数星星,或者听爷爷奶奶讲引人入胜的民间故事和神话传说。不知何时,月亮悄悄爬上了柳梢,把银光洒满了村庄,龙泾河好像披上了一层柔白的薄纱,朦胧中向南飘舞而去……夜深了,河静了,鱼儿也睡了,我们才依依作别,留下一串拖鞋在木桥板上发出的“嗒嗒”声。
  
  终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围湖造田之风席卷江南大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偌大的南白荡被气吞山河的“战天斗地”者抽了个底朝天。从此,碧波荡漾的南白荡犹如割去了长发而暴露的巨大癞痢瘢,煞是难看,因为灰黄色的湖底泥土并不适合种什么庄稼;湍急清澈的龙泾河南头变成了死栅浜底,如同一条再也无人出入的死胡同,没了活力和灵气,剩下来的无非是两边墙壁一天天斑驳陆离,地上杂草丛生。
  
  前人,在龙尾上造庙,以压住沉睡的巨龙,是迷信,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而事实上,庙破倒塌后,龙没有出来兴风作浪,生产照样风调雨顺,村民安居乐业。今人,把碧波荡漾的南白荡抽得滴水未剩,是科学?更是人定胜天?却完完全全破坏了这里的水系循环,倒是不争的事实。如果地下真的有龙,那么它一定在绝望里慢慢死去了,呜呼哀哉!
  
  几年前,一条宽敞的乡间公路从村南跨越龙泾河向西而去,人们的出行越来越方便了。可是,站在公路桥上朝北看,龙泾河慵懒地躺着,水有点浑浊,有点发黑,似乎还有点异味。近岸两旁长满了高高的水面植物,中间仅剩的河道,也是漂满了塑料袋等垃圾物品。龙泾河还活着吗?早些时候,我大着胆子下河,想再游泳一次,拨开水面浮物,跨下河桥的青石板,双脚顿时陷入厚厚的沉积物中,如同打开了巨大的汽水瓶,大量的泡沫喷涌而上,急忙倾身入水,头却如鹅般抬起,生怕有点异味的河水进入口鼻。绕过几簇漂浮的水草游至河心,我惊奇于,凉凉的河水中已没有了一点点柔滑和亲切的感觉。于是回转,爬上石板,双脚和手臂上的汗毛根根变成可怕的粗黑条,原来都附上了大量看不见的浮游物,手一抹,一股青黑色的污水顺着往下流,滴在满是青苔的石板上……
  
  站在高高的龙泾河老木桥北侧栏杆外,双手缓缓举过头顶,望着澄澈的河水泛着轻轻的涟漪,余光里有桥上十数位同伴赞许目光的注视,我纵身一跃,姿势很优美,眼前景物风驰电掣,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一种飞的感觉油然而生。跳水,是当年伙伴们最具冒险性的水上游戏,虽然大人见了会劝阻,但伙伴们总是我行我素。随着“呯”的一声,我一头扎进了清清柔柔的河水里,向下再向下,耳边尽是哗哗水声,不敢睁眼,调整姿势在深水处潜泳,感觉全身凉凉的,有说不出的惬意……水面上,传来隐隐约约的鹅鸭叫声;远处,一艘机帆船送来“哒哒哒”的机器声,格外清晰……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展开双臂开始向上游,游啊游,可就是到不了水面……我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吃力,气也憋不住了,于是大喊一声……我猛然坐了起来,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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