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札记一则
2011-7-4 10:51:31 来源:书丛老蠹鱼 我要评论()
北京大学中文系潘建国教授夫妇枉顾,並在广州海珠桥畔之鸿星饭店聊天,其纵谈书林逸事,广我见闻,真快事也。二三知己,三五至好,聚在一起,茗茶小点,天南海北,说鬼谈禅,无边无际,示未见之书,聊有趣之事,此种情景过去常有,今则稀矣。
由是想起六十年代初,津从顾师廷龙先生习版本目录之事,那時每个星期天上午八時半至十二時,顾师和我都在上图的长乐路书库(旧为合众图书馆,解放后易名为历史文献图书馆)的办公室里渡过,有不少时光是聆听先生讲清末民初遗老的掌故,张菊老和叶葵老的旧事,北平沪渎的访书趣事,至于节衣缩食,穷搜坟典,勤儉办馆,更是记忆犹新。那时的我,小年青一个,求知欲極盛,又是一对一开小灶,所以听得如痴如醉。如今先生墓有宿草,津能无山阳鄰笛之感?俱往矣,思之痛矣!
又想起了知不足斋主人鲍廷博,嘉庆十六年(1811),其八十四岁时,病足不良于行,然其游嘉禾,於双溪桥下遇黄丕烈,两人昼则同席,夜则联舫,议论书林旧闻,亹亹不倦,这之后,两人再无缘际会。是年冬,赵怀玉至乌镇访鲍,鲍卧床与谈,娓娓道之,情话竟日。晚年的鲍,老而食贫,虽学而不倦,但精神衰減,形神枯槁,目渐昏眊,且有家累,藏书散佚,境况不怎么好。鲍氏是八十七岁时卒去的,前一年,他获嘉庆帝加恩赏赐举人,外人以为「洵士林中千载不易觏之荣也」,但这种「异数」,又有什么用呢?大约也是做给其它士人看的吧。我最想知道的就是鲍黄会、鲍赵会,黄是三百年來藏书之「巨擘」;赵通经术,工诗文,精校勘。他们三人博学洽闻,枕耽典籍,往来无白丁,谈的一定是书本上没有的东西,甚或是各自遇到的趣闻,包括他们的购书、校勘、藏弃(去廾)的实践。像黄丕烈跋前汉书残宋本,云:「顷同陈仲魚过访,茶话片时,历历述古书源流,俾得闻所未闻,实为忻幸。」那黄丕烈「闻所未闻」的是什么呢?他这样的大藏书家在《士礼居藏书题跋记》,乃至后人辑刊补续的跋中也无细述.
又乾嘉学者若与日韩友人交谈,则多作笔谈,盖语言不相通也。嘉庆六年,陈鱣会试至京,于琉璃厂书肆识朝鲜使臣朴修,共檢书,各操笔以通语言。朴修以其所著《贞蕤稿略》贻鱣,鱣则报以《论语古训》,各相倾许,一时传为佳话。
然而,前人暢叙话旧,或是对床夜雨,抵掌而谈,却很少有记录,至於密谈、促膝之语,更不为他人所知,日记中之载记也一定是简单至极。可惜的是,谜一般的诱人,但却没有任何记載和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