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生美
2009-10-9 10:01:41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美知在感官,美感在心情。距离产生美,美在朦胧中。雾生朦胧,朦胧为美而生,而雾却非能生美。淡雅轻柔的文字,柔和温润的意境,读来有一份淡淡的悠然。
家住“雾重庆”,就难免常在雾中行。重庆以多雾而知名,深秋以后,常常大雾弥漫,三天两头必有浓雾光临。雾起之时,天外飘来重重薄纱,轻轻地为山城披上一层神秘外衣。那乳白的雾带蜿蜒浮动,缠绕在山腰;那腾腾漫漫的氤氲霞帐,笼罩着山头。树木、山峦、高楼,都羞羞涩涩,若隐若现。大街上,数步之外只闻人声不见人影,人们屏神静气,步履格外小心。雾霭下,好一个迷离、梦幻、凄美、宁静的世界!
浓雾锁江,千帆不发;大雾腾空,班机难翔;蜀道难,雾里蜀道,更是难上加难。于是,出入受阻、行动不便的人们,便怨声四起,视雾为异端,愤懑之下,不免对雾口出秽言!一切都是雾的错!
那英有一曲《雾里看花》,说“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辩,这变幻莫测的世界?掏走云飞,花开花谢?你能把握,这摇曳多姿的季节?”她声声祈求:“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其实,何必呢?
雾里看花,令我想到一个时下流行得很是厉害的时髦语言,叫做:距离产生美!爱美是人的天性,你看,人们总是希望接近美好的东西,恨不能与所有的美好都是零距离,不仅要看在眼里,更期求握在手里,揽进怀里。但是,许多时候会有欲速不达、事与愿违的情况发生,或者得到的东西往往就不再觉得珍贵。不若留点儿距离,留点儿空间,正如所谓“久别胜过新婚”。再如,互相欣赏但隔河而望的两个人,他们只走在自己这边的河岸上,平行线永远不产生交点,所以,他们永远都只能扭头互望,也就永远都处在隔空的彼此欣赏之中。这里不仅美,甚至还有点奇妙!牛郎与织女分隔在银河两岸,只能每年夏历七月初七夜的晚上,才能在鹊桥上一会。美丽的嫦娥,必须在每年农历八月十五日,才能步出广寒宫,遥望人间。说来凄凄惨掺,很招人同情,但故事长讲不衰,似乎虽凄犹美。
一个人不可能完全地了解另一个人,无论恋人、家人、同学、朋友,都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彼此惦念,保持温度,而又互不伤害,这就是较恰当的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席慕蓉说:“真正的友谊,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的。有距离,才会有尊重;有尊重,友谊才会天长地久。”
与此同理,朦胧也产生美。
细细想来,雾有雾的弊端,雾也有雾中乐趣。走马上庐山,山峰挺拔、陡峭,浓雾迷幻中突然冒出一只野猴,一惊之下,庐山风光便倍添几分神秘的色彩。云雾之美,让不尽的游人慕庐山云雾之名而纷至沓来。苏轼《题西林壁》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正是对庐山云雾变幻莫测的由衷赞美和至真感悟。
晨光中的峨眉山金顶,缕缕白云、浓雾,象玉带,象轻纱,笼罩沟壑,环绕山峦。舍身崖前成群结队的游人,带着对佛光的热爱、向往和崇拜,都虔诚地等待一睹神奇佛光的风采。为了佛光而投身神秘雾海的情形也时有发生。没有浓雾,何来佛光,没有佛光,何来魔力,何来信众不惜以生命相许,而葬身悬崖深壑?
行走雾中,远处不时传来流莺的鸣叫,四下常常飘过少男少女的娇嗔。大雾弥漫,“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这是一个何等的惊喜与浪漫!
无边大海尽头,崇山峻岭巍峨,十里城楼隐约,霞光缥缈,沉沉浮浮,那是引人入胜的海市蜃楼;白云似海深,那深处一定住着神仙。
世事扑朔迷离,又何尝不需要朦胧之美呢?同志间发生争端不快,有了是非曲直,很多时候何必非弄个水落石出、你死我活不可呢?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身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谒语朦胧不由你不信,禅语朦胧不由你不迷,佛家“佛在心中”、“信则灵”、“诚则灵”,因果报应,生死轮回等等,这不是朦胧美么?
恋爱、交友,都说全在一个缘字,这“缘”都是上天注定,前世修来,多么诱人!你说玄与不玄,朦胧还是不朦胧!
语言中太过明白如话,是不够美的。说语,如果委婉、含蓄一点,让人听罗听声、听话听音,就有一点朦胧美了。写诗,如果让人一目了然,编辑肯定判为不美,而如果你句句云山雾罩,十人读了九人猜,好像那就美了起来。再如,语言中的歇后语,诸如“老太太打哈欠——一望无牙(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吃稀饭泡米汤——清(亲)上加清(亲)”之类,难道不就是朦胧美?还有游戏中的谜语,脑筋急转弯,你说趣也不趣,美也不美,它们都能让人在朦胧中感觉妙趣横生。
孔子、孟子讲中庸之道,万事求和,在不偏不倚的朦朦胧胧中生出和谐美来。郑板桥更是了得,他把“难得糊涂”推崇为人生的至高境界。人一糊涂,便心若止水,****就少了,而无欲则刚,“人若无欲品自高”。看,这糊涂、朦胧简直就至善至美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欲说还休,娇羞怯怯,你说美也不美?
朦胧之美,像“梦里寻她千百度”的情人,蓦然回首时,她恰在“灯火阑珊处”姿影摇曳;在雾里看花,也许它就在眼前,也许它远在天边;眼前并无枝招展,但那花香却是依然扑鼻而来,美哉!
民谚有说“趁浑水好摸鱼”,也是说朦胧自有朦胧的好处。
明明白白就一定全好吗?伟人说“水至清则无鱼。”没有了水中月,猴子还有什么井中捞月的乐趣?恋人们一上来便把那珍贵得难以出口的“三个字”喊将出来,一打话就是:“你肯做我老婆(男人)么?”行吗?这不仅使恋爱的神秘感和特别味道大打折扣,甚至还可能极大地降低恋爱的成活率、成功率。
如果人生太过明白,生下来就知道归宿,没开始就知道了结果,那谁还肯去苦苦奋斗?谁还能够去享受奋斗过程的乐趣和精彩!
行走在雾中,迷茫的世界作用于你的感观,刺激着你的神经,使你不能不去幻想,去猜测那被浓雾笼罩的景致、众生和世界!你的聪明才智就此而充分调动起来,展示出来,这该有多么美好啊!常在雾中走,那变幻莫测、时隐时现、忽高忽低的浓雾,会让你思绪万千,浮想联翩,会让你抛却宠辱,忘掉烦恼,让你不再徘徊,不再迷茫,让你更加乐观,更加刚强。
所以,对那英的那首歌,我只能欣赏曲调、弦律的优美,而难于苟同“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切切”这样的歌词。
倒是另一首歌唱爱情的歌《糊涂的爱》更为可爱,歌词说:“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这就是爱,他忘记了人间的烦恼,这就是爱,能保持着糊涂的温度。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这就是爱,糊里又糊涂,这就是爱,能抛弃人间的脆弱,这就是爱,他再累也不觉得苦。”还有一首俄罗斯民歌也惹人喜爱,歌中唱道:“田野小河边红莓花儿开,有一位少年真使我喜爱,可是我不能对他表白,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满怀的心腹话儿没法讲出来。他对这桩事情一点也不知道,少女为他思恋天天在心焦,红莓花儿已经凋谢了,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少女的思恋一点儿没减少。少女的思恋天天在增长,我是一个姑娘怎么对他讲?没有勇气诉说尽在彷徨,我的心上人儿自己去猜想。”
啊,原来这爱情还真是糊涂的爱,朦胧的美!
所以,有雾不要紧,因为雾生朦胧,朦胧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