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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眠
2009-10-17 10:17:03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一段真实感人的文字!生命,从辉煌走向死亡,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生命的尽头,或许一切都不再重要,唯独亲情难放。此时,还能说什么,只能默默陪着最亲的人走完人生最后的路,让他在生命的最终感受最后的温暖。文字没有华丽的外衣,透着真实的情感,这是最美的文字,看到了一颗最善良的心!
  
  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怎么也抹不去干爹的影子,在我原来的印象中,他是那样健壮,人不高,但精气神很足,走路铿锵有力,说话掷地有声。昨晚的他,说话的声音小了,走路有点颤巍巍了,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流下来,心倏地抽了一下。有多久,没和干爹这么面对着,亲切地说着话?自从干妈去世一年后,我渐渐地疏远他,我给自己找个借口,因为他新找了个人,让我尴尬地不知叫什么好。或许是借口,也许本身自己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对一段感情腻烦了,远离了。
  
  离他检查身体的日子快一个月了,我不知道他当初一个人去做全身检查,然后一个人拿着检查报告,看着自己的死亡宣判书,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这一个月来,他一个人在进行怎样的思想斗争?一个月了,我记得曾经,什么事情他都不会瞒着我,现在,是真的生了我的气吗?要的,换谁都应该生气了。记得他曾经说,我就是他的女儿,我也记得,干妈去世的时候,我说,还有我。我开始自责,开始痛恨自己。
  
  他笑着说,云儿,我要拖累你了;他笑着说,云儿,你不准哭,人生总要过这一关,你不哭,我心情能好点,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了;他笑着说,云儿,你要好好带弟弟,他是我的牵挂,交给你们,我就什么都可以放心了;他笑着说,云儿,安息堂里第几排第几行第几个,右边是干妈的,中间是哥哥的,左边那个就是留给我自己的;他笑着说,云儿,没有关系的,我很坚强,也很乐观,这一辈子吃了很多苦,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他一直在笑,可是我怎么觉得是那么苍白无力。我手足无措,双手不停地拧自己的手臂,两只脚在地上画着圈,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去影响他,我不敢说话,我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我不准你放心,我不准你丢下我,我不准你丢下弟弟,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跟你说,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去做。以后我回家,谁给我做饭,以后我回家,谁给我开门。我也没有长大,不要把一切都丢给我。”好多话,我都想说,可憋在心里,我不敢说,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我不能……
  
  他是一个坚强的男人,这个时候他一直在笑。病痛的折磨他毫不在乎,唯一的,就是希望我能把弟弟带好。记得干妈去世的时候,我说,人这一辈子,真的没有什么是想不开的,我跟着进火葬场,看着干妈被推进去火化,看着好好的一个人化为灰烬,我亲手把干妈的骨头一块一块放进骨灰盒,然后碾碎,人生,太无常了。我长这么大,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却经历了这样一场撕心裂肺。当时他哭了,第一次,我看到他的眼泪,然后匆忙转身,拭去。他说:云儿,你不懂,你还不懂。人生是应该看开,可是人生还有很多责任是没有办法抛开的。人活着,面对的是方方面面,做不到周全,所以人总有缺点,没有十全十美。你要记得,做人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家人,对得起良心,就已经不错了。其实他说的那些话,我真的没有懂过,我一直在责怪他,怪他不会善待自己,怪他把一切看得太重……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理解,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随心所欲的,他考虑更多的是他的儿子,他做一切都是为了他,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父亲难以推卸的责任。
  
  我承认,自己是个不孝的孩子,干爹在我的记忆里遗失很久了。翻开上学时候他给我写的信,一封一封再仔细的读,我数不清楚他为我解了多少难题,我犹记得他站在黑板前面,津津乐道地讲解,与如今的有气无力成了鲜明的对比。信里面,我一向欣赏的字体,依然是那样漂亮,可眼前,只剩下一双开始变形的枯瘦的手。
  
  ……
  
  是的,他笑着说,这就是油尽灯枯,这就是终始嗣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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