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者
2011-2-26 11:16:53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壹
山群家坐落在村北的小土岗上。我们上小学时,正好路过他家的门口。
他家似乎有些廖,养着两个大狼狗,为他们的生活壮着胆量。外乡人进入村庄,一阵阵的狂吠之声最先从他家传出,会一次次打破小村的宁静。
山群家的狼狗虽然各拴有一个长长的链子,但每次走过山群家附近,我们就会产生莫名的惊恐。
我们终于想打破这种尴尬,给两只狼狗一些教训。用两个烧熟的热烘烘的红薯投给它们,它们一口咬住后,便烫伤了狗嘴或者粘着了狗的牙齿,狗便发出唧唧的叫声,有时干脆让狗吃一个石头蛋子,饿极了的狗会啃上去,让狗的牙齿受一次伤害。我们在一旁看着,嘴角绽放开朵朵花来。真的,会暗自幸庆我们有了克狗制胜的法子。
出乎意料的一次,大约是山群给狗放风,解开了链子,我们却以往常的惯例让狗再接受一次教训。没成想,我们刚一开始投掷,狗就叮上我们,风一样追向我们,我们撒丫子就跑,有的鞋子跑丢了,有的开始哭爹喊娘。我木然地吓呆了,两腿怎么也迈不开,于是其中一只狼狗把我当作发泄的对象,开始恶狠狠地朝向我。我试图跑,但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狗撕坏了我的裤腿和鞋袜,腿脚滴出了鲜红的血水。
不多时,只听见山群的一声口哨,狗的伤害动作停止了。倘若没了口哨声,我甚至于会被狗折磨得面目全非。后来,母亲向山群讨要了一些狗毛和一把筷子,烧糊后,用香油搅拌,糊在我的伤口之上。那时不知道医院是不是已经有了狂犬疫苗,也许是家贫或者无知,反正没进医院做任何处理。
有了知识后,知道疯狗携带狂犬病毒,健康狗也会携带狂犬病毒。狗咬后要用肥皂水清洗伤口,立即去疾病控制中心注射狂犬病疫苗。狂犬病的潜伏期很长,三年、五年甚至几十年。狗咬人不是人人都发病、都得狂犬病。但不能存有侥幸心理,一定要去注射狂犬病疫苗。等知道这些时,再去打疫苗已是不可能了。后来,见到狗就不自觉发怵,决定平生再也不去逗狗。
跟大人们学到一些对付狗的法子。遇到狗咬,断不可跑,越跑它越去撵,很多时候人是跑不过狗的。站着不动,最好手中再举起一个东西,让狗感觉有一种压力,狗就不会再肆无忌惮了。
现在多次回乡,同样会有很多的狗,只是象征性地“汪汪”几声,然后就夹起尾巴闲逛去了。俗话说狗仗人势,村庄上丁壮老力们都去打工了,留下更多的是老人、妇女和儿童,狗是不是也想清闲一下了。
想想山群家的狗真的厉害。
如今山群已经年老,不知道现在他家还养没养狗,还会不会让孩子们望而生畏。
贰
藏克家在《三代》一诗中写到:“孩子在土里洗澡,爸爸在土里流汗,爷爷在土里埋葬。”一幅祖孙三代与泥土打交道的生活图画呈现在我们面前。
不觉想到洗澡。
儿时洗澡常去的地儿就是村口的泥沟。不像河底有沙石,水沟的水底只是泥巴。但是一年四季水流不断,而且还有鱼虾草虫,足以成为儿时的乐园。
天热下来时,洗澡就成了必然。那时,每家的孩子都多,家长是管不过来的,所以就少了好多的禁忌。任凭我们玩儿的时间足够得多。
我们常用罩滤在泥沟子里,捞出鱼虾,下手摸出了黄鳝,螃蟹,泥鳅等,得胜一样拿回家。母亲从不责怪我把衣服弄脏了,除了给我重新洗了衣服,还会为我把得来的美味拾掇拾掇,以饱我们的口福。
常在泥沟里跌打滚爬,还是有不少的顾虑。父亲和母亲就交代要小心蛇和水蛭。我们蛇不是太多,毒蛇更少。所怕的主要是水蛭。
水蛭那墨绿色的软体常常潜伏在绿色的水草中。你即使看到它,也会把它当作水草。那伪装色确实让人分不清那是水草还是水蛭!俗话说“水蛭见不得水响”,不知是感觉到声音还是血腥味,只要人在它的范围内,它都能灵敏的向你游来!
水蛭可能是水中最温柔的游泳选手!它柔软的身体在水中不断的弯曲,就会无声无息的附在你身上!
它弄破你的皮肤,快速的喝血,你会毫无知觉!它这种本领不像凶残的狼那样事先张牙舞爪;也不像蚊子那样一针下去让你痛。它的一切都是无形的!就像武侠小说中无色无味的断肠散!我小时候根本不清楚水蛭那么柔软的身体怎么会弄破人的皮肤。后来才知道水蛭俗称蚂蝗。不同的蛭类其食性不同,吸食对象有:人、家畜、蛙类、鱼类等,有时也吸食水面或岸边的腐殖质。水蛭头部有一个吸盘,当水蛭贴近人体时,吸盘即吸住体表而后吸血.水蛭还能钻入人的口,鼻,肛门,尿道而吸血。
水蛭吸人血最终有三个结果,一是它喝饱了血就自然缩成一团从身上滚下去。二是人发现了它,但没有惩办它,只是用手一拍,它就会被迫离开人体。于是它会寻找新的目标,或者卷土重来。它不喝饱是不会罢休的!
有一次从水里出来,浑身竟爬了十几条,再一看,别的小朋友身上也有,我们就相互拍打,水蛭不会动了,我们也个个浑身通红。我们没见把血的重要当做怎么回事,虽然被吸多了血时,有点晕晕的感觉。
后来我们先搅响了水,引水蛭出游,然后捞了好多,用树枝之类的硬条状物对准它的尾部,将它翻个面,然后放在太阳下曝晒,当它们一个个成为“木乃伊”,我们才感觉出了一口恶气。
叁
过去没有降温的电器,到了夏日,父母就把床搬到了院子里的大榆树下。倘午后小憩,床上有时会落下一个黄蜂,便好奇地用木棍夹起,看个究竟。有时看了兴叹,原来黄蜂竟如此妖艳:性感的细腰,纤细的长腿,透明的翅膀,勾起的腹肚,鲜艳的花纹真是美不胜收。
有时看着它的美丽,想象不出它真的会如大人所说的螫人。
黄蜂是过群居生活的,着生在共有的蜂房里,在蜂王的统一领导下分工协作,酿造着甜蜜的日子。倘一只跌落于地,是被风惊吓了,还是迷了路了,我用木棍夹了它,看到它不停地抖动,仿佛受了我的折磨,痛苦不堪。我有些不忍了,索性放了它。
蜂一般是不会主动螫人的,但有时它误以为人类伤害了它,它一定报复。
忽然有一天,伙伴们想吃蜂房里的幼虫,可能其中有一个谁一定吃过的,把油煎过的黄蜂幼虫的味美夸张得如诗如画。我们找到了树上较低处的一个目标,向其发出攻击,蜂房终于掉地,黄蜂四散。飞向我们,记不清别的小伙伴们怎样,我的头部和脸上被螫中,简直痛得要死了,发疯似的往家里跑。螫中的肉一个劲的跳,痛得一闪一闪的。母亲便使了劲地往外挤出留在我头部和脸上的毒液,然后就用万斤油涂在我被螫的地方。又给我煮了一个熟鸡蛋,哄着我不哭了。我吃了鸡蛋,就在痛苦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来,因为我受了伤害,伙伴们把蜂房送给了我。吃上油煎的黄蜂幼虫,一点也没感到爽口和幸福。
而且再见到黄蜂,就没有再想仔细看看它一身美丽的欲望了。一种锐痛的感觉,刺一样的让我不舒服,从内心很有理由地生出厌恶和畏惧。
黄蜂又称胡蜂,雌蜂尾端有长而粗的螫针与毒腺相通,螫人后将毒液射入皮肤内,其螫针就会受损,本来经常用螫针杀死或麻醉毛虫、昆虫或蜘蛛,为巢窝内的幼虫供应喂养食物的生存本领就会减弱,自身也会受到其它黄蜂的排挤,成了孤家寡人,孤独飘零。我也会暗自对它们产生怜悯。
一次去白云山,在山脚的一农家门前的树上,看到一个硕大无朋的蜂房。我问:怎么长那么大,也没有捅它嘛。这家的老人说:有人想捅,但因树高,无从下手。渐渐的大了,山里人便把它当做了神灵一样,远远地看护,不想让它们失去久酿的幸福。
黄蜂是山花的媒人,有了它们,山花更加烂漫。
突然觉得曾经的疼痛是如此微不足道。
人的神经在被掐痛的一刹那最为敏感,譬如针刺,会不自觉产生条件反射。旧日里被掐痛的身体增加了不少的生活的印记,想来倒觉得不是苦,而是幸庆有了这些痛,丰富了我们的想象,打开记忆之门,让童年的快乐,泉水般奔涌而至。
将狗咬、蛭吸、蜂螫等归为一种动物对人的侵略,我似乎有了几分尴尬。以动物的思想,恐怕最渴望的也就是以人为邻,和谐相生。即使有了伤害,也恐非它们本意,因为谁愿意得罪万物的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