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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七
2009-12-12 10:22:36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文章很动情,也很用心,将作者心中解读出的柳永形象展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可敬,可亲。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说起楚辞,必颂离骚;说起唐诗,必称太白。依我拙见,说起诗余,也必推柳永。
  
  柳永排行第七,故世称柳七。独步词林的他有着聪明睿智之质,经天纬地之才,却不幸两次应试不中,在这种情况下,柳永单图一时痛快,写了一首豪情万丈的《鹤冲天》聊以自慰,恃才傲物的柳官人真是生性直来直往、我行我素、放荡不羁呀,他竟毫不思前顾后地念道:“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在我,这几句也是动人心致,尽显他出众的才华与情趣啊,可他生不逢时,偏偏赶上当时的宋仁宗留意儒雅,务本理道,深斥浮艳虚薄之文。就在三年后,柳永又一次参加考试,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只等皇帝朱笔圈点放榜。谁知,当仁宗皇帝在名册簿上看到“柳永”二字时,龙颜大怒,恶狠狠抹去了柳永的名字,不假思索信手批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说句题外话,从这儿也可以看出,我们这位宋仁宗也是柳永的忠实读者啊。
  
  据冯梦龙《喻世明言》记载,后经人推荐,朝中又有人保奏,柳永终于被授予了一个浙江余杭的县宰官儿,虽不满柳耆卿之意,但总算是得了个一官半职。别说,柳永倒是为官清正、讼简词稀。一年后任满回京,再拜晓峰盐场盐官,终官至屯田员外郎,可他又因“不知天高地厚”的《西江月》(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真是白衣卿相)开罪了当朝宰相吕夷简,不但与升迁翰林的机会失之交臂,还被罢黜了官职。仁宗御笔赐他四句“柳永不求富贵,谁将富贵求之?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
  
  柳永终于因词误了功名,终生坎壈,这些曲子词铸就了柳永的一世辛酸,却也成就了他的千古流芳。
  
  话说柳永无奈之下,自号“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偎红倚翠,流落在烟花巷陌,混迹于勾栏瓦肆,放浪形骸,作词自遣。谁承望柳永在仕途上抑郁失志,却深得歌妓追捧,被奉若神明,谁能得柳永一词,身价便倍增。柳永《乐章集》里的作品多为慢词长调,从《雨霖铃》到《凤栖梧》,从《八声甘州》到《定风波》,其词坦荡真挚,恣纵不羁,自成一格,多反映下层人民的情感生活和自己流离漂泊的切身感受,因此极受当时人民的喜爱,一西夏归朝官云:“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
  
  柳词贵在一个“真”,却被同道嗤为俗词,被看成是下里巴人,难登大雅之堂。跟柳永年辈相仿却异途而行的晏殊,他笔触细腻,词作清新雅致,我也非常喜欢,其实他同样很注重表现真切的情感,与柳永是殊途同归的。可是晏殊一生安逸富贵,因此其词典雅雍容、温润秀洁,他无法欣赏柳永的“梢公登溷诗”。卫淇先生调侃道:“当年的柳永,真好比是词界的天皇巨星,如果当时有短信投票的话,即使那些公卿士大夫评委们不满意,他也是当时毫无争议的词界第一人。”
  
  柳永是一个纯粹的文人,失意的性情中人,一个桀骜不驯却又多愁善感的人,在我看来,他是一位真正的君子,他的才情是那么高高在上,可他却愿意俯下身来,用平等的灵魂去倾听那些凄惨女子的心声。“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针线闲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的深情宛然可绘,教人不能自已地坠入了他在词海中搭建的阆苑宫阙。
  
  柳永的词的确是美得近乎极致,怎一个“腻”字了得?后世受他词风影响的秦少游也是扣人心扉,风靡一时。柳七曾经写过一首《望海潮》來称赞杭州的繁华美丽,当时的金主完颜亮就拜倒在“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曼妙之下,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
  
  而这其中,最让我为之动容、为之震撼的是选修的大学语文课上,老师念的那几句话,那也是我萌生为柳七作传之心的起因。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在那些伶人与闺妇的心目中,“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多么深情款款、娓娓动听啊,她们这段发自肺腑的话是那样得率真可爱,又是那样得感人至深,令我顿失主心骨,全身心为之一颤,这些女子,不爱帝王爱柳郎啊!难怪有人慨叹,柳永是史上最风流、最幸福的才子!柳永的离世,也是异常得离奇,颇具艺术性,他是被玉帝召去改写《霓裳羽衣曲》了。这不知让多少红颜肝肠寸断哪,也是他的这个行首集资为他殓葬。
  
  有人说,柳永一生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甜甜蜜蜜,绵绵切切,难得的真情,难得的传奇。如果说柳永是沉沦的、堕落的,那么他的沉沦与堕落太美了,太精彩了,因为紧随他的沉沦与堕落而来的是涅槃啊。
  
  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柳耆卿,请别嫌弃,小女子投桃报李,也为你浅歌一曲《玉蝴蝶》:
  
  梦回燕盈莺软,花山疏疏,人静石凉。晓风残月,不觉烟渚洲霜。圆日寂、江离辟芷,啼声碎、椒绿桂黄。念风流,如今行卧,秋色芳芳。想来,暮宴朝欢,风前月下,脂浓粉香。才高学富,怎奈不得上殿堂。侍箕帚、空梦东京,喷长江、断人愁肠。天地远,惟有目断,多少思量。
  
  柳七君,倘若我幸而得知你的墓地所在,定会前往拜扫,为你除去丛生的杂草,并斟上三杯两盏淡酒,定不让你从此隔音尘,天上人间暗自神伤、独自悲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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