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新贫阶层出现,贫穷人口数量创历史新高。社会各阶层在居住上的区分与教育上的鸿沟,让美国变成了富与穷的两个美国,很少很少的富人及很多很多的穷人,中产阶级正在消失。
自9月中,1000多名以二三十岁青年为主的民众响应刊物《广告破坏者》的号召,聚集在纽约下城曼哈顿区,试图占领华尔街以来,“我们是99%”口号开始往全美漫开,它响亮而成功,因为符合事实。原来不在一块的二三十岁怀抱理想主义的浪漫知识青年、四五十岁正为现实拼斗的蓝领工会成员或白领上班族,成了99%的新贫族,对立面则是在财富金字塔顶端的1%的人。一份最近的分析指出,其中的43%是非金融财团的CEO,18%在金融业,12%是大律师或房市大亨。美国成了富与穷的两个美国,很少很少的富人及很多很多的穷人,中产阶级正在消失。
美国统计局在十月间公布2010年的收入、贫穷及医疗保险年度报告,有260万人加入贫穷行列,贫穷人口总数增加到4620万,是自1950年代以来的历史新纪录。同样创纪录的是其中18岁至64岁、一般定义为就业年龄的贫穷人口数,以及尤其严重的儿童贫穷人口。
这一波的新贫人口向原是中产阶级聚居的都会郊区延伸,研究政府政策的布鲁金斯基金会(Brookings Institution)的研究显示,过去10年间,贫穷人口在主要都市的郊区成长53%,比城市快得多,是城市的2.25倍。这样的发展不只改变了抽象的社会阶层的结构与分配,还改变了具象的小区结构的样貌。
11月中,一份由斯坦福大学经济及社会学教授联合主持、在全美117个大都会区所进行的研究证实了这样的趋势。报告中以2007年与1970年比较,研究中定义为中间收入的家庭,从1970年的65%降低到44%,而富裕及贫穷的小区则各从15%上升到33%。研究止于2007年,金融风暴尚未爆发,如果延伸到今年,恐怕结果还要更“可观”。
研究还包括以地图色块标示小区面貌因财富重分配而来的改变。虽然美国原就有贫民区与著名的富豪聚居之地,但多数仍是中产与中上阶级混居的郊区“好街坊”,但十年来,宛如50年代城市黑人与郊区白人住宅区的形成一般,那些好街坊渐渐分成了新贫区与富豪聚居的小区块。在研究所选定的百多个中、大型都会及邻近地区中,有高达90%发生这种进一步的贫富区隔。
研究主持人里尔登教授指出,这种贫富更加两极的结果,对于美国的下一个世代有更严重的指涉。居住区的贫富区隔将使新贫区的孩子无法取得可以在社会阶梯上往上爬的资源,这又是50年代以来城市黑人所遭遇的翻版,可能还更严重。
在美国,有越来越多的孩子接受政府的午餐补助。根据负责学童午餐补助计划的美国农业部的数据显示,去年度接受补助的学童达2100万,比2007年的1800万增加了17%。其中佛罗里达、内华达、新泽西及田纳西等四个州,已连续四年每年增加25%以上。研究该计划的Benjamin Senauer说,变化及成长速度之快,使得在这领域的研究几乎无法跟上。
午餐补助反映穷人增加
美国国会在1946年通过学校午餐法案(National School Lunch Act),用意是以学校办午餐的方式来帮助消耗过剩的农产,以维持农产价格,避免谷贱伤农。在1970年,大概全国每天所供的2200万份午餐中,有1/5是接受补助的,去年的比例却超过了60%。
约半凡是符合请领粮食(food stamp)的都会自动列入午餐补助的名单,因为失业率不断攀升,合格的人越来越多,佛罗里达在过去3年内增加了26.5万人,这样的数字已经够可观的,但并不是符合资格的家庭都会申请补助,午餐补助计划因此被认为是比仅仅依据家庭年收入要来得更准确的贫穷指标。上月份教育当局所公布的数据显示,今年申请人占符合资格人口的比例从去年的49%上升到52%,虽然只是3%的区别,但它跨过了50%的关键点。
而那只是全国的平均,在乔治亚州首府东边的小镇康尔斯(Conyers),申请的比例高达63%。一个学校中经办该业务的行政人员说:“其中有许多是第一次合乎申请资格的。”
一如前面所说的一般,新贫阶级在郊区的“好街坊”,学生需要午餐补助的比例印证了这样的发展。离明尼苏达州首府不过几分钟车程的罗斯维尔原是一个繁荣的商业城,四年来,接受午餐补助的学童比例增加了百分之四十四;在纽约州的罗彻斯特,多数居民是高教育水平的专业人士,曾获选为全美第六个适合人居的城市,但现在因为科达、全录等大科技公司裁员,许多工程师及技师为孩子申请午餐补助,有的还特别拜托学校为他们保守秘密。住在乔治亚康尔斯市的道森是沃尔玛百货的销售员,有一个15岁的女儿,她的丈夫原是餐厅经理,去年丢了工作。她苦笑说:“我们尽一切可能的省钱,到二手店买衣服,今年第一次合补助资格,缴了这么多年的税,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回收。”
新贫阶级在郊区,并不表示蓝领阶级的小镇或城市贫穷区的情况就较好。在北卡罗莱纳的一个小镇,多数居民在一家木材及纸业工厂工作,工厂大规模裁员之后,需要午餐补助的学童一下子多了几百人。在拉斯韦加斯,原本许多富人愿意去多购置一个豪宅作为度假休闲之用,金融风暴之后,房市萧条,富人不过是少一间房子,但建筑工人失业,导致市教育局多了一万五千名需要午餐补助的学生。在密苏里州堪萨斯市的一个学区,几年来,区内的一个大百货商场及连锁大卖场陆续关门,合乎补助资格的学生占全体学生的73%。在原本就是贫穷人口多的如达拉斯、芝加哥等大城市,许多学校连晚餐都提供,以免孩子饿着肚子上床。
这种新贫人口的增加,加上社会阶级在居住上的区分,在教育上已出现鸿沟。里尔登指出,现在贫富学区学生学习评比上的差距比70年代因肤色而产生的差距更加大40%。而因经济的差距,莫说那些连午餐都要补助的孩子没多大机会上大学,即使上了大学,以现今每年至少四万美金的学费,可能无法完成学业。这也就同时意味着将来的经济政治精英很可能为富人的第二代所垄断,而他们将因成长于更大的族群隔阂的环境下,而更缺乏为弱势考虑的能力。
美国政策向富人倾斜
这一贫富两极化的美国,是因为政策上右倾而造成的。《纽约时报》的克鲁格曼说明了赋税制度、企业财务规范等政府政策对贫富差距的影响。在过去30年间,中产阶级的收入增加了21%,但在金字塔顶层,那1%的富豪的收入却增加了480%。光是2005一年,他们的平均年所得就从420万美元窜升到2430万美元。
赋税政策上,在90年代以现今竞逐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提名的金里奇为首的国会,将作为富人财富来源的资产利得的税课大举调降,而中产阶级主要收入的薪资税负却上升。小布什时代除了大幅降低富人的所得税外,还大手笔地让企业的境外经济活动免税,而营业开销,不分境内外,都可要求退税。超党派的税务政策中心指出,有四分之一年收入超过100万美元的富人只缴少于12.6%等级的税,比许多中产阶级低。这还不包括2008年以来的各种纾困措施,一般民众投资失利得自行认赔,大企业财团才有政府出手帮忙,CEO们红照分,利照拿。
现在的国会发言人约翰·博纳贫困出身,每谈起幼时的苦,总要落泪。他不是不知道底层阶级的苦,但这个以共和党为多数的国会仍不肯在取消富人税负减免上让步,如何能指望将来那些生在、长在云端的精英能在政策上缩短贫富差距?
哈佛大学的社会学教授威廉·威尔逊说,越来越严重的不平等,从财富开始,不止于财富,那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人们越来越不会视美国为一个整体、一个我所属的社群。
(作者:黄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