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老屋,槐
2009-12-21 10:43:56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在岁月沧桑中想念祖母,老屋,槐的味道,在醇厚的亲情味里,思念那份属于童年特有的温馨,那记忆深处的味道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弥坚,而永恒!文章行文沉稳,感情至深,让人感慨颇多。
那年五月,串串洁白的槐花挂满了枝头,我在这芬芳的槐韵里最后一次见到了祖母,就在这老屋。
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小木匠手中的刨子在光滑的木板上急促地舞着,他那乱蓬蓬的头发上、缀着补丁的肩膀上粘满了星星点点的槐的落英,他手中刨出那刺耳的“嚓——嚓”声听得人心欲碎,那长条凳子下薄薄的、亮白的刨花和着槐的落英倏然洒落,一片,两片,直至一堆千秋雪。
荒村偏僻,伯父专程从山外请来了木匠。山里交通不便,所以在老人没断气之前家人就得去外面请木匠师傅提前把棺木合好,等到老人一去,就可以顺利装裹盛殓。祖母偏瘫,在病床上躺了两年零八个月,到后期大脑已经混沌,不认识人。可如今听着院子里那刺耳的刨花声,病榻上,祖母干瘪的嘴不住抖动着,却没有声音。她那深陷的眼窝里两行老泪汩汩地流着。母亲坐在床沿抹着眼泪对她说:“妈,我知道恁舍不得走,别哭了。孩子们都好着呢,放心吧。”语毕,祖母长出了一口气,在众人的痛哭声中安详地离去。
祖母有五男一女,自祖父去世后孩子们怕她孤单,都央求她下山来城里一起住,可是倔强的她就是不肯。她说她舍不得这老屋,还硬说这屋子里有祖父的影子,她不能离开它。儿女们拗她不过,就依了她。而后一到假期,父母总让孩子们都上山跟她做伴。
如今,我还记得祖母围一条粘满油渍的围裙在灶台旁劳碌的样子,还记得她一头银白的头发在后脑勺挽的一个圆髻,还记得她额上爬满了条条深深浅浅的皱纹,这每一条皱纹里所蕴集的故事,当时年幼的我们是无法读懂的,还记得她深夜在灯下纺花的那一幕:昏灯如豆,她那长满老茧的手轻快地摇着纺车,那温馨绵软的吱吱呀呀的响声曾经陪着我们度过了多少个沉沉之夜?灯影摇曳,她的影子在泥墙上也跟着摇曳,孩子们轻柔的鼻息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是那么香甜,那么温润!
我记忆当中,祖母似乎没有歇息过,一天到晚都在忙碌着。我最喜欢看他织布了。有阳光的午后,她总是在老槐树下那架不知道什么年月的老织布机上穿梭织布,看着五颜六色的丝线在祖母手下幻化成崭新的布匹,年幼的我在当时很是崇拜她!现如今家里铺的粗布床单,也都出自她老人家之手。
我们家在大山外面,小时候总是坐父亲的自行车回老家。刚进村口,就能远远望见祖母在门口的石碾前面翘首等待,一到家,祖母马上把柜橱里的核桃、柿饼拿出来让我们吃。倘若冬天,她准会把我们抱到煤台上暖和,然后再给我们煮一盆草鸡蛋,所以我们很愿意跟父亲回老家。
祖母先是得了偏瘫,然后意识模糊,后来我们再去看她的时候她竟不认识我了,她像个孩子一样只会傻笑。当看到祖母变成这幅模样,我心里暗暗伤痛,才多少年啊?!
祖母最终还是走了。他出殡那天,撩人心伤的唢呐、漫天飞舞的纸钱让我又一次真切地记起了她的好。
祖母走后,老屋空了。一把锈锁句号般锁住了老屋,锁住了我童年的记忆。
白驹过隙,十余年就这样匆匆打指尖滑过,关于祖母,关于老屋,关于那棵老槐树,时时出现在梦中,让我久久不能忘怀。
平日工作忙,很少回老家。上周日,三叔家的孩子结婚,我又回了一次。
那日,天上飘着零零碎碎的雪花。我伫立在老屋门前久久地凝视着那把尘封的锈锁。
槐还在,阅岁月沧桑;屋还在,印历历往事。看着破败的院落、几近坍塌的老屋,我不由得悲从中来。祖母,我在这纷飞的雪里想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