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漫忆
2010-11-29 11:01:20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冬天是个寒冷的季节。年少时,我在北方求学,过了冬至日,凛冽的朔风就开始肆虐。天上是昏黄的太阳,大地铺满白霜。寒风打着旋儿在屋顶和树梢上游荡,落叶像是折了翅的鸟儿纷纷落下。北方的冬日,滴水成冰,雨雪过后,地面结了薄冰,车碾人踩,碎成小块,走在上面咔咔作响,这让我想起,那来自北欧热情的踢踏舞,是否就源自这碎冰上的行走。屋檐上则是结满一排排的冰柱,晶莹透亮,在晚照里,映出五彩的光。有孩子的人家,就摘了这冰柱给孩子啃吃,这似乎就是棒冰最原始的出处吧。
每当节假日,霜雪围城,寒风扫荡。人们大多喜欢呆在家里,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大家泡了浓茶,温了老烧酒,摆上三五碟小菜,围在熊熊的炉火前,谈笑风生,说古论今,一边吃一边谈,一会儿话三国,一会儿说红楼,一会又说到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不知怎么话题又转到唐人那首“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上去了。再后来竟又纷纷争争的聊起了《林海雪原》。到末了不晓得是那一位故作深沉,忆苦思甜的说起了“想当年杨白老躲债,大概就是这天。你瞧这雪下的。”就这样吃吃谈谈,谈谈吃吃。大家越说话越多,一家人其乐融融。这时侯,如果再有一只火锅那就别提有多美了。屋里烧着熊熊炭火,大块的木柴从炉膛里向外吐着红红的火舌,尽管外边北风呼啸,家里却一样温暖如春。三十几年过去了,这样的场景还一直温暖着我的心。不过在现在这个竞争的社会里,人们已经少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物质进步了,空调和暖气片,取代了猛烈燃烧的炉火,人心之间,也就少了那份暖热。然而,在南方情况就不同了。因为不生火,家里比外边也热不了多少。许多到江南来出差的北方人围在一起连说话都打哆嗦,住在旅馆里一夜也捂不热冷被窝。他们经不住冻,不等办好事就急急的跑回去了。他们怎么也弄不懂南方会比北方冷。水乡泽国的江南,潮气大、湿度重,感觉上比较冷,其实在冬天,温度很少会在冰点以下。因此,江南人很少冬天生火,家有空调也很少开。他们适应了这阴冷的日子,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如果,你现在在屋外的话,那就是另一番体会了。呼呼的北风刮得树枝吱吱的响,落叶簌簌的往下掉,风儿一劲儿的往脖子里灌,就象是千万把锥子往身上扎,冻得人浑身发抖。特别是迎面的风,呛的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路上的行人全都裹的象只面包,鼻子冻得红红的,眉毛上挂着霜,一个个低头缩脑,行色匆匆,恨不得一步赶到家门口。如果下了雪那就更糟糕了,人本来就冻的瑟瑟发抖,现在还要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家赶。哈气立刻就变成了雾气,雪花落在脸上、身上,被风一吹就像刀割一般的痛。气温降到了零下,地上结了冰像是涂了一层油,一不小心就会摔跟头。在城市里每逢大雪过后马路就变成了溜冰场,自行车一倒就是一大片。记得有一年,我随部队从内地到内蒙驻训。一个冬夜里,独自一人站岗。天寒地冬,冷风如刀,冻的我满地乱转。一个小时下来浑身都麻木了。等到连长来巡哨时,人已经快不能动了。此后,部队开始换装,以抵御严寒。有战友把我们的穿着写了首打油诗:“棉衣棉裤里边套,穿上皮袄戴皮帽,毛袜子,皮手套,嘴上捂个大口罩……”那副样子,一定和狗熊一般无二。离营房不远有一口井,这天我去打水,井很深,我只好慢慢的把桶放下去,等到把水打上来,我的脚已经冻在井上了。尽管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却寸步难行。后来还是战友们提来一壶开水浇在地上,化开了冰冻,我这才恢复了自由。北国的冷,由此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然,在冬天也有冬天的乐趣。比如下雪天,北方的孩子们常常会在鹅毛大雪下打雪仗。我记得小时候,小伙伴们人一人拿了一根长竹片,分成两帮,把雪先刮到竹片上,然后往脚上一拍,那竹片上的雪块就会径直向对方飞去。纷飞的大雪落在我们的身上,浸湿了罩衣,我们却全然不顾,一劲儿的在雪地里打着闹着。等到打够了,我们就开始堆雪人儿玩。我们先试着把一个手掌大的小雪球往雪地里一滚,然后就用竹板撬着它往前滚,雪球越滚越大,到后来大到有半人高的时侯,大家就一齐用力向前推,实在推不动了,我们就重滚一个小雪球。把这个小雪球放在大雪球上,就成了一个有头有身子的大雪人。
除了堆雪人,还有一种乐趣就是溜冰,孩子们溜冰比起大人们要简单的多。随便什么地方,只要觉得还算平坦,就泼上几盆水。那水是一盆接一盆的向前泼,泼成一个长条,等到结了冰,孩子们就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向前滑去。有的孩子想滑得远一点,就使劲的助跑,由于速度太快,到了终点立不住脚,或着向后摔个仰八叉,或着向前摔个狗吃屎。每到这时,孩子们便欢呼跳跃,大声的叫喊。有的女孩儿摔哭了,孩子们就“噢——噢——没出息”的欢叫,直到她爬起来重新来一个。北方孩子们的溜冰实在是一种培养勇敢的运动。
不过,在南方的孩子就难以玩的这样痛快了。因为在江南往往不等雪花落地就变成了雨。当然,南方也有南方的乐趣。南方的冬天大多数的植物,依然披着绿色依然生气盎然,并不象北方那样树木都被吹的光秃秃的。太湖边上,芦荻苇丛间,经常会有各色的水鸟和鸭群,在湖岸上起落、徘徊。即使在寒流侵袭的日子,地面上积了雪,香樟树丛里,树顶上的雪,也会在阳光照射下,很快的融化。经了雪的树叶,会更加的青翠。过了长江人们一般都不穿棉衣,因而,人们仍然显得很精神,不象北方人一个个裹得象棉球。只要是有阳光的日子,天气就仍然很暖和,孩子们就仍然可以象春秋天那样在室外玩耍。在野外田野里、山岗上仍然是一片葱绿,小河里、池塘中依然是碧波荡漾。不象北国那样冰封雪冻的。
回到江南的三十多年里,我时常想念北国的冬天,因为那是真正的冬天。有朔风呼啸,有飞雪漫天。那风的呜咽夹着狼嚎凄厉而雄健,那雪的飘飞像扇动着翅膀的蝴蝶与精灵。到处是银装素裹的世界,人家的屋顶上、树枝上、街道上,都积着厚雪,车辆、行人都像是披了厚羊毛的甲壳虫,而远山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是玉雕的仙境。更让我动心的是家的温暖,人心的温暖。人们在熊熊炉火边,大块烤着肉,大口喝着酒。随便走进那一家,就会有人给你扫掉身上的雪,给你一个狗熊式的拥抱,我喜欢那种粗野热烈的拥抱。我思念那北国的冬天。
冬天是美丽的,它虽然没有春天的艳丽,没有秋天的妖娆,没有夏天的明媚,却有着一种深沉的美。这是一种质朴的美,一种含蓄的美。让我们一齐赞美冬天吧。这不仅仅是因为冬天过了就是春天,而是冬天本身所具有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