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奶奶说往事
2011-2-25 11:03:39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小时候,由于姊妹众多,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睡觉的地方,我们这些半大孩子,都要挤凑到奶奶的大土炕上睡觉,我和叔叔家的妹妹,还有大伯家的姐姐,就睡在了奶奶的炕头。
那时候没有电视,更没有网络,只有不知道隔多久,公社的放映队,才会放一场具有教育意义的电影,那可是我们这些孩子们翘首期盼好久的。为了看电影,我们晚饭都不吃,天不黑就会等在那里,眼睛不眨的看完电影,还要意犹未尽的回味好多天,电影里的插曲我们都会唱,就连台词,我们也会烂熟于心。
像我们这些半大孩子,精力旺盛,虽然听奶奶的话,为了节省灯油,每天晚上早早躺下睡觉,可是躺在炕上睡不着,总会缠着奶奶给我们讲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虽然奶奶每次都讲的事情差不多,可是我们还是很喜欢听,奶奶也一次次不厌其烦的讲着,直到我们都进入梦乡。下面就是奶奶给我们讲的,她小时候的一些往事。
(一)奶奶
奶奶说,她的祖上是大户人家,由于人丁不旺,也没人经营家产,到祖爷爷这里就只剩下几十亩薄地了。祖爷爷结婚多年,祖奶奶依然没有为家里添子增孙,膝下只有一女,两人都视如掌上明珠,就是我的奶奶。
祖爷爷家里雇有十几个长工,奶奶从四五岁起,祖爷爷就让奶奶送长工下地,也带厨娘去地里送饭等等,一些粗细的活计,奶奶都会做的一丝不苟,从没出错。
祖爷爷家里几代都是大善人,在靠天吃饭的时代,地里的收成,除了种子和够家里人吃的口粮外,大多分给了那些吃不上饭的乡邻,村里的人们,也都叫祖爷爷大善人。也许几代人的善举感动了上天,在奶奶七岁的时候,祖奶奶终于为家里添了一个男丁,就是我的舅爷爷,奶奶说,舅爷爷小时候生的很漂亮,就是一个小美男子。
家里有了男丁,祖爷爷的精神头也来了,觉得总算有后了,自己也该扬眉吐气了。那时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心理,一直占据着祖爷爷的内心。可是好景不长,在舅爷爷三岁那年,祖奶奶过世了,临走时拉住奶奶的手不放,说让奶奶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十岁的奶奶一面大哭着一面点头答应,祖奶奶还是撒手人寰,死后眼睛都没闭上。
那时候人死后,是不可以接着火化,或者是掩埋的,都要找人挑个好日子才可以下葬。哭累了的奶奶抱着弟弟睡着了,等奶奶醒来,找不到弟弟,原来舅爷爷自己跑到停尸房,趴在祖奶奶的身上吃着奶睡着了。奶奶和祖爷爷看到此景,大哭不止,祖爷爷抱起舅爷爷时,舅爷爷嘴里使劲叼着祖奶奶奶头不放,由于用力大,拉动的祖奶奶的尸体也晃动了,这情景,都让来帮忙的乡邻们放声大哭,说以后一定会照顾好舅爷爷,再不让他受一点委屈,奶奶心里也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
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又从小没娘,舅爷爷自然备受爱护。从此,奶奶就当起了姐姐和妈妈的角色,晚上陪着睡,白天抱在怀里都怕磕着碰着的。
奶奶说一天晚上,他们正在睡梦中,村里突然锣声大作,人们大声喊着,慌了,慌了,快跑啊!奶奶慌忙爬起来,抱着吓哭了的舅爷爷,紧张的不知所措。祖爷爷赶紧给了他们两件衣服,大声说,快跑,打仗了,快往村外的高粱地里跑,躲起来千万别出声。奶奶抱起舅爷爷拼命的跑,一直钻进茂密的高粱地,连大气也不敢出,舅爷爷吓得大哭,奶奶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奶奶听到嗖嗖的子弹飞过头顶的声音,吓得把舅爷爷使劲抱住,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枪声渐渐停止了,天也大亮了,奶奶还是不敢走出高粱地,直到祖爷爷来叫,奶奶才挪动吓瘫软了的身子,抱起睡着的舅爷爷,小声的答应着,走出高粱地。
奶奶说,她不知道谁和谁打仗,也不知道为什么打仗,说反正就是不让老百姓过安稳日子。奶奶从此后,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了,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锣声大作,慌了,慌了。
(二)鬼子
奶奶说,鬼子第一次进村的时候,看着没有那么坏,只是看到他们走在路上都笑嘻嘻的,脚上穿着趿拉子,一边走,一边点头哈腰。鬼子和鬼子娘们,他们都抹得脸色煞白,看到小孩子,鬼子娘们还会拿出冰糖给他们,可是没有人敢要,因为大人们都说鬼子很坏,看着脸是白的,可是心里是黑的。
奶奶也是好奇,抱着舅爷爷站在人群里看热闹,没想到一个鬼子娘们,走到奶奶面前,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话,手里拿着大块的冰糖给舅爷爷,奶奶一看吓得赶紧跑,可是鬼子娘们,拉住奶奶不放手,一面不知道说些什么,一面从奶奶手里抢舅爷爷,奶奶使劲抓住,哪里肯放手,两个人僵持着,一会,一个会说中国话的鬼子,跑过来大声说:放手,太太喜欢小孩,想拿去玩玩,完了会送回的。说着,帮那个鬼子娘们抢过舅爷爷,抱着走了。
早有乡邻去告诉了祖爷爷,祖爷爷跑过来,打了奶奶一巴掌,怪奶奶为什么那么好奇,不好好在家看着弟弟。奶奶没哭,只是和祖爷爷还有乡邻们,远远跟着,看鬼子会把孩子怎么样,看他们能把他抱到那里。鬼子到了营地,根本不让大家跟近了,大家只好远远的等在那里,看鬼子会不会把孩子还回来。奶奶说,祖爷爷当时哭得都要没气了,奶奶也抽搐不止,他们不知道鬼子会如何残害舅爷爷,那么小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时间过了好久,终于有人说:看,出来了。奶奶擦了擦泪眼,赶紧跑过去,看到鬼子娘们,抱着弟弟,弟弟身上也没看出来有伤痕,奶奶赶紧抢过来,抱着就跑。回到家,奶奶仔细的查看,看看舅爷爷有什么地方被鬼子伤着了,奶奶看到舅爷爷让鬼子娘们洗过脸,口袋里还装了满满的冰糖,其他身上没有一点的伤痕,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抱着舅爷爷,一面说着,再也不那么好奇了,遇到什么也不会去看了。
奶奶说,再后来,又来过一批鬼子,他们刚来到,就把老百姓家里的鸡鸭都抓去了,他们在营地,支起几口大锅,把抓来的鸡鸭杀了炖肉吃,鸡肉还没炖熟呢,他们突然集合,没来得及吃就都走了,老百姓,赶紧跑过去,你一盆,我一碗的都抢光了,汤也一点没留。可是没多久,他们又都回来了。看看空空的几口大锅,气的踢翻在地,只好自己拿出随身带着的饼干吃了,睡了。夜里,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紧急集合走了。
不久村里来了第三批鬼子,他们专门欺负妇女,女孩子,看到女的,就花姑娘花姑娘地叫。其他村里,已经有一些女孩子和妇女被他们强暴了,有的还被杀死了。这时候,村里有女孩的,都把头发剪掉,装作男孩子,脸上抹上锅底灰,穿上脏衣服,躲在家里,哪里也不敢去,还整天吓得浑身发抖。奶奶也剪掉了头发,脸上抹得黑乎乎的,还穿了带有大便的衣服,和舅爷爷躲在家里的炕洞里,祖爷爷每天给他们送吃的,总算躲过了一劫。
可是奶奶说,也有一些妇女没有逃过劫难,她们被几个鬼子堵在屋子里,这其中就有一个,奶奶称她为三婆的,三婆他们三个妇女,被两个拿枪的鬼子,逼到一所老屋里后,她们吓得面如土色,惊叫连连,一个鬼子迫不及待的把一个妇女推到土炕上,撕烂了她的衣服,另一个鬼子堵在门口,三婆心想,反正怎么也是死,不如搏一搏,她低声告诉另一个妇女:看准时机,快跑。三婆是个泼辣的女人,身高马大,她突然冲向堵在门口的鬼子,使劲一推,把鬼子推倒在一个鸡笼里,半天没有爬起来,三婆她们乘机逃跑了。奶奶过后听三婆说,那天,她们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地,当时的三婆还是裹得那种小脚。
奶奶说,那个被强暴的妇女,后来生了一个孩子,皮肤很白很白,一看就是日本鬼子的后代,她在生下孩子后不久自杀了。留下的这个孩子,虽然被养大,可是长大后的他,虽然娶妻生子,还是忍受不了人们异样的眼光,郁郁而终了,因为他活脱就是一个当年的鬼子。
(三)八路
奶奶说,后来,来了一些当兵的,他们住在村子的边上,不打仗的时候,就会帮着老百姓挑水,砍柴,打扫院子,还帮着犁地种田,从来不拿老百姓的东西,就是连老百姓,偷偷送到他们营地里的东西,他们也会折算成钱送给老百姓。奶奶说他们是八路。
奶奶不知道八路是什么。可是知道八路里的人都是好人,他们都是中国人,他们都是穷人的孩子,他们爱护老百姓,他们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
奶奶经常看到,从后坡下来一些八路伤病员,老百姓都主动接到家里帮着照顾。八路为了打鬼子,不顾自己的生命,老百姓为了掩护八路,也不惜一切安危。奶奶说,八路和老百姓是亲人,是鱼水情。
奶奶家里,也住进了几个伤病员,他们身体稍有好转,就会帮着干活,伤还没好利落呢,就又去打鬼子了。有时候,鬼子被八路打急眼了,也会对着没有还击之力伤病员进行报复,鬼子打听到八路伤员潜伏在老百姓家里,他们就会疯狂报复,他们把老百姓吊起来毒打,还会杀害老百姓,可是老百姓就是不让八路的伤员出来,老百姓觉得,只要八路活着,他们好了,就会打死更多的鬼子。如果自己死了,八路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
也有一些八路的伤员,为了不让老百姓,为了掩护他们而牺牲,拼命的挣扎出来,厉声喝道:你八路爷爷在这里呢,有种的冲这里来。有几个伤员是相互搀扶着,还有爬到这里来的,因为他们受伤太重,根本站不起来。万恶的鬼子,还是举起了他们的屠刀。
(四)国军
奶奶说再后来,村子里也来过一些的国军,就是当时的国民党军队。奶奶说当时的国军也打鬼子,老百姓认为,只要打鬼子就是好人,他们和八路一样,都是人民的军队,都是为老百姓打天下的。
可是没有多久,奶奶他们都不明白,国军怎么连八路都打了,老百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知道该倾向于那一方。奶奶说,虽然他们都是打鬼子,可是奶奶觉得还是八路好。奶奶就把一个被国军追赶的八路,藏到水缸里,帮他躲过一劫。后来奶奶知道,那些国军不是什么好东西。
(五)土豪
奶奶说,解放了,不打仗了,鬼子也滚回他们老家去了,国军也没打过八路,跑到台湾岛了,奶奶说,不得人心的队伍,就不会有好结果的。奶奶觉得老百姓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奶奶当时不知道什么叫打土豪,什么叫斗地主,就是觉得欺负老百姓的,就是坏蛋,就得该打。祖爷爷家里有一些土地,也算是地主,可是没有人批斗他,祖爷爷是大善人,他只会帮助穷人。八路的工作组一句话,祖爷爷早早的就把土地交出去,分给老百姓,他觉得老百姓手里人人有一分土地,那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奶奶亲眼见过,那些欺负过老百姓的土豪劣绅,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穷人翻身做主人了,他们也不会饶过,喝他们的血养肥的土豪劣绅,现在有八路为他们撑腰呢。老百姓把他们揪出来,举起手里的棍棒,狠狠的砸下去,也让他们尝到了痛苦,送他们去了地狱。
一个肥胖的土豪,因为喝多了穷人的血汗肥了他自己,他欺男霸女,逼死了多少良善,人们愤怒的棍棒,雨点般落下来,打了好久这个坏蛋就是不死去,人们只是听到砰砰砰的声,可是依然看到那个坏蛋在动。他可能不想死去,也许他是舍不得他搜刮来的的钱财,也许是老天嫌他痛苦受的太少,不让他尽快死去,愤怒的人群没有停止手里的木棒。
奶奶说过的这些往事,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儿时的记忆里。奶奶每次讲完,都会感慨的和我们说:你们现在生活在好时候了,吃穿不愁了,也不用经历兵荒马乱,你们可真是幸福啊。我和你舅爷爷,虽然幸存下来了,可是我们吃过多少苦,又受过多少的惊吓啊,你祖爷爷,从你祖奶奶去世后,再也没有续弦,好日子开始没多久,就因病去世了,我和你舅爷爷相依为命,靠着众乡邻帮助,才长大成人。
是啊,虽然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很久远的年代,可是我们的祖辈们所经历的苦难,是我们这些小辈人难以体会的,正因为有了人民的军队,天下劳苦大众才得以解放,有了共产党,才有了新中国。我们生活在红旗下的这些后辈,一定不会忘记,我们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我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为建设我们的国家,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
奶奶和舅爷爷现在都依然健在,过着儿孙绕膝的快乐生活,虽然他们现在都认不出,谁是自己的子孙。特别是舅爷爷,他膝下就有儿子六个,女儿三个。孙子,孙女几十个,舅爷爷也经常念叨,如果祖爷爷知道,他的子孙如此人丁兴旺,该是多么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