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父
2010-6-14 11:08:21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伯父是一名军人。军人造就了他思考问题能从大局出发的意识,做事干练果断,清正廉洁,且能以身作则,为人豪爽让他朋友多且多为挚友,他身上所具有的品质都在转业后重新工作中体现了出来,并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称赞。
伯父尊老爱幼也在村里留下了很好的口碑。伯父对爷爷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爷爷享年八十三岁,无疾而终。对我们更是呵护有加,从我记忆里不记得有伯父打骂我们,哪怕是高声呵斥的情形。我参加工作后,有几次在伯父工作的镇上学习,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吃住全在伯父那儿。做饭、买菜伯父全包了,不让我动一下。不论冬夏,每天早上五点都准时起床,然后清扫单位大院,给我做饭,准时七点叫醒我。我去学习从没迟到过,也从没有饿着肚子去学习过。我很自豪有一位好伯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二零零八年汶川地震前一个星期,伯父在一天清晨上厕所时小便带血。大哥他们立即带伯父到县医院做了全面检查,结果让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肾癌晚期并转移到头部。在我们为这个可恶又可憎的结果心都揪得难受的时候,伯父却没事人似的,反而笑话我们胆小。他说:人生老病死其实是很正常的规律,对一个人来说,生命来得其实很偶然,在偶然中享受到人生的快乐,还有什么遗憾呢,既然没有遗憾,还怕什么呢。照样一顿三餐,傍晚照常在大街上散步。去看望他的亲朋好友都被他的过人心态深深感染。其实伯父心里是有遗憾的,或者说是有牵挂的。他很少谈论自己的病情,而是一天好几次询问伯母的情况,可能是预感使然,也可能冥冥之中的心照不宣。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伯父住院后第三天,伯母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市医院。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保住了生命,却导致右半身瘫痪,神志不清。花钱如流水早已不是关注的焦点,在为伯父的病日夜忧心忡忡的时候,伯母病倒更是让这个家雪上加霜。几天几夜没有休息的姊妹们心乱如麻,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丝毫睡意,也根本没有机会去休息。
伯父还是乐呵呵的,并迅速和病房里的几位室友便熟识了,无所不谈。病房里的气氛融洽的很,高谈阔论,侃侃而谈完全打破了医院病房的沉闷和凝固。唯一让他们严肃下来的是当看到汶川地震救灾现场的电视画面时,伯父总深情地说:“我们是幸运的。”
一个星期后,伯父的病情突然加重。下午还只是觉得左手有些发麻,第二天早上整只胳膊便不能动弹,到了下午则左腿也不能动了,第三天早上说话就有些含混不清了。看着那样一个开朗的人被死死地束缚在病床上,昨天还开怀大笑,今天却只能用“依依呀呀”来交流,悲不由从中来。
医院正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们希望医生能借用手术来尽量挽救伯父的生命。医生摇摇头说:“风险太大,弄不好从手术台上都下不来,从病情来看,生命最多能维持三个多月,保守治疗也许更好一些,他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你们就给买什么。该准备后事的要及早准备,免得到时手忙脚乱的。”医生的话如晴天霹雳,我们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是又很无奈,无能为力去改变现状,只能尽可能隐瞒病情和伯母的情况以期减少对他的过度刺激从而加重他的病情。
伯父终于还是知道了医生下的结论,他很痛苦。毕竟生命对于人来说只有一次,况且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但当亲人们探视过后,他却表现得异常平静,笑脸也代替了哭脸。他曾对病友说:“生命是个神奇的东西,我渴望活着!只有活着,一切才更有意义。可病魔暂时在我身上占了上风,也许将来会夺去我的生命,但我不惧怕!人活的不是时间,应该活的是质量。人生六十有六,平生无愧于事业,无愧于儿女,也算无憾了。”其豁然与达观实非常人所能及。
外甥女的到来让伯父终于知道了伯母的情况,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他放声大哭,我们也无不伤怀。我们不愿看到这一幕,之前给外甥女她们千交代万嘱咐,但还是被伯父敏锐的观察和对细微处的深入思考中发现了蛛丝马迹。三两句的盘问,只有八岁的外甥女便和盘托出。在伯父的执意坚持下,那天下午便坐着轮椅到了市医院,看到了浑身插满管子依然昏迷不醒的伯母。他用颤抖的手紧紧握住相濡以沫四十多年的那双手,泪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纵横在哪苍老的脸庞上。
一个月后,在伯母病情明显稳定和好转后,伯父强烈要求回家。在医院已经没有什么治疗意义,只能是白白花钱,这是一向节俭的伯父所不愿接受的。在别人的介绍下买了大量的中草药便回到了家。唉!物是人非,一个月前那两个举止如常的生命此刻却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依赖儿女二十四小时的悉心照顾和药物刺激才能维持生命。四邻无不扼腕叹息,苍天无眼,降难于一家,方圆未曾发生过,实属不幸之极。
奇迹总是在勇敢者身上出现。在一大家子为那三个月的期限而焦虑,而慌恐不安时,奇迹却在伯父身上真实上演。回家三个星期左右的一天,伯父竟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并在第二天就能拄着拐杖走出了庭院。这可是莫大的喜讯,高兴之余亦难掩内心之忧虑,俗话说病人有回光返照之说,不知道这次的奇迹是福还是祸。无论祸福,每天早上,村中心的水泥路上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和略显虚弱却依然爽朗的笑声,三个月的魔咒不攻自破,伯父用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生活的无限热爱让狰狞的病魔望而却步。
伯母依然不能下床,思维却还不如一个孩童,总是爱笑,憨憨的笑。看在眼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却满是痛楚。只要看到伯母,伯父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总是无限的体贴和迷茫。能为她做些什么,什么也不能做。老来伴,老来伴,彼此不能相顾,此刻却徒有虚名,个中滋味谁人晓得。可是伯父没有放弃,他在努力尽自己的责任。每天除却早上出去散步,他大部分时间陪伴在伯母左右,也许半天无语,但四目相对时传递的却是无尽的关怀。尤其在晚上,伯父总是间隔一小时很准时的叫醒陪护的人,提醒让给伯母翻身,伺候伯母上厕所。平时总是嫌给伯母衣服穿得薄,给伯母饭盛的少,衣服没有洗干净……
唉!其实伯父的病情比伯母要严重的多,也凶险的多。但四十多年的风雨携手,早已让他们心有灵犀,早已让他们不可分离。在伯父的内心深处,三个月的期限并不可怕,怕的是他撒手而去伯母怎么办,会不会受苦。他曾多次流露出内心的顾虑,这种顾虑已化为他坚强活下去的强大支柱,也让他义无反顾的与病魔展开殊死抗争。
两年过去了,伯父还是伯父,伯母还是伯母,三个月的期限早成为了笑谈,也给了伯父继续战胜病魔更多的信心和勇气。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在那个偏僻的小山村,一座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里,一对相敬如宾的老夫妻,一个娓娓道着陈年旧事,一个则面带笑容听得认真,这幅画面也成了最美的风景。阳光毫不吝啬地普洒在他们的身上,普洒在那个普通的小院里。爱尽情流淌在心底,助燃着生的希望,生命还在继续。
我衷心地祝愿伯父伯母能战胜病魔,让生命之花开得更绚丽,让生命之奇迹无限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