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水井和那瓢水
2009-12-17 10:46:47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文章充满了想象,以及一些富有象征性的东西。文章虽短,却也有着耐以咀嚼的味道。读来情感透彻,而又给人充实的感受。
院子里有口压水井,井边一只桶。桶里有只瓢。瓢里有水。我常常把桶拎走,把水洒在花花草草上,或是倒在水槽里给鸡鸭喝。父亲为这事老数落我,说:那水是留着做引子的,没水引着,看你怎么把井里的水压上来?!我一直不懂,为什么非要水引着才能压到水呢?水不是在井里随时可以取用的吗?
后来听过类似的故事。场景在沙漠里,剧情是生死攸关的缺水时刻。仍然是一口井,一瓢水。此时的水被神话了,是可以救自己也可以救他人的仅仅的唯一的“一瓢水”。那水那人那沙漠,已是似是而非的意象。其实,还是和父亲院子里的水井,水瓢无异。人的想象而已。想象,是有脚有翅膀的,能走能飞,天马行空般。你觉得自己是井也行,觉得自己的心是井是荒原是广袤无垠的沙漠也可以。但那一瓢水,必定是一粒火种,一种思想,一颗灵异的魂灵,一粒荒原上的种子……可以燃烧,可以萌芽,可以播撒,可以延伸,可以把想象中的汩汩清泉引来,可以把茫茫荒原变成泱泱绿洲……沙漠里的绿洲和饥渴里的泉水像爱情,让心怀丰盈柔润,温软恬美。这样,一瓢水就不仅仅是一瓢水了。
我常常觉得自己是一口井。——父亲院子里的那口吱吱呀呀的压水井。
那些走过的路,说过的话,刻在心里的记忆,漂泊无定的思想,美好得令人心颤的想象……都是井水。汹涌芜杂地隐藏在深深的土层里,被石块和泥沙环抱着,或有或无。但一定是真实存在的。细细的钢管是文字,连接我和水的唯一通道。井旁的那瓢水是疏忽闪现的灵光,没有那瓢水,我就以为自己是干涸的,甚至是比干涸更可怕的泛滥成灾。
有时候,那瓢水被倾倒在水槽里和鸡鸭嬉闹……我看着,也是欢喜的。但内心会涌起隐隐的不安。不安的感觉常常有,从一开始的恐惧“不安”,到现在能接受“不安”,到有时候如一塘死水般的沉静时,我竟然怀恋“不安”的细细微微蠢蠢欲动的奇妙感觉来。那多像一场缠绵悱恻,迷醉动人的暗恋啊。暗恋是美好的不安,井水是不安的暗恋。不安,在隐秘的泥土里生长,宛如沉睡的种子,本身就具备了在冥冥中寻求破土而出的本能。
不安,是静水流深下的波澜。是渗透在泥土里的水。
我有时情愿这样不安着。那样,我感觉自己是鲜活的,思考的,流动的。如果有一瓢水的牵引,再花一点力气,就能见清泉汩汩流出。那井水,清冽甘甜,冰润可口。多像纯洁优美流淌不尽的文字啊。不安变成文字,我就驯服了自己的灵魂。我的心,是一口井,装满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心里偶尔瓶瓶罐罐般的碰撞着,如同交响乐。我享受着。常常在心里发出感叹:人生真奇妙。能看见各种各样的日子。看见日子里的悲欢离合。看见走过日子的脚印,深深浅浅地印着美丽或忧伤。看见浓浓淡淡的眼神,闪忽着爱与不爱的喜悦彷徨。人活着,就该是快乐的。纵使是无言的苦痛,那也是别样的快乐。人世的百样情感,其实像那看不见的井水,穿行在泥土和沙石间。无所谓痛苦和快乐,所有的情感都只是情感的一种表现方式。走着,走着,都是日子。流着,流着,都是无言的水。
由此我想着,所有的细小微末的情感都是那一瓢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口压水井。和父亲院子里的,和沙漠上的,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