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在天荡山的承诺
2011-1-25 10:56:42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来到尘世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幸运,经历了人生无数个四季,趟过了时光的河流,一路上走来,总会有很多刻骨的经历被掩埋于岁月的河底,也会在不经意间被身边的人或事无意中给牵引出来。于是感觉中就有了一丝隐忧的回味!在脑海萦绕,漫延……
今年夏天,从事了半辈子教育事业的姑父退休了,擅长写作又热衷于公益事业的他写了一篇文章,是关于开发家乡旅游,发掘三国时期古战场遗址——天荡山的。初稿被我看见了,因不明白天荡山在哪里?于是好奇的问他老人家,姑父调侃的告诉我:“就是把你走丢了的那座山——牛峰包,知道吗?”哦!恍然间,盘结在记忆深处的一段童年往事慢慢浮出脑海!一个未被兑现的承诺就如一个附着尘泥的卵石一般,重压在我的心头!
天荡山在我的记忆中,一直被叫着牛峰包,是我家乡海拔最高的一座山峰,因为地形酷似牛头,历来被祖辈们称着牛峰包!至于天荡山之名缘何而来,我们小辈就不得而知了,我想大概就是从三国之后才更名的吧?它所承载的故事我们不知道,单知道山上有香菇、竹笋、蕨菜、野韭菜等山珍,还有很多我们叫不出名的中药材,这些都不是我们孩子眼里最关注的,唯有每年将近夏天时满山白茫茫一片野草莓诱惑着一群群顽童!我家距离那座山较远些,所以每年只能吃到家在山脚下奶奶摘送的草莓!所以遥望它的高度只是我一种站立时的习惯。
家乡的山村四面环山抱绕,如同一口深井,我的童年就在这座深井般地山村度过,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我常常坐在家门前桃树下痴望着群山发呆,一股想爬上山头看看山的那边是什么的想法老在心头打滚翻腾。可总是因为大人的限制而无法实现,一定要爬上离天最近的牛峰包山头上去,成了我幼小时心中的一个最强烈的愿望。
岁月的风帆在我和同伴们的嬉闹声中渐渐飘远,我也在懵懵懂懂中步入了学龄期,母亲让大我两岁的二姐把我带到村上的一所学校报名上了一年级,那是一座由旧寺庙改造的学校,两层式的木制阁楼,我们的教室就在第二层木楼上,学前班、一、二年级混杂在一起的复式班,带我们的班主任叫王兴英老师,高挑的个子,粗黑的长辫子,总会逗引出我们心中的羡慕欲。就这样,我告别了顽童时代,开始了我人生的另一段学习生活。
直至现在,我在内心都非常庆幸我自己的幸运!因为我缘遇的启蒙老师对我的关爱,并将那份爱心根植于我幼小的心灵深处,并伴着我的整个人生之旅!
曾记得那个时候姑父好像在学校负责吧,春天来临的时候,组织全校去春游,地点就是牛峰包,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我终于可以爬上最高的山峰了,听到这个消息,前一天晚上就兴奋得睡不着觉,晚上让奶奶给我们两姐妹做好了烧饼,第二天上山时的干粮,那个时代还没有零食,只有用玉米面和小麦面混合在一起烧一个饼第二天当午饭的。虽然一直希望爬上山头,可真正去爬山的时候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可能是体质比较柔弱的缘故,尽管自己的干粮和水都让二姐帮着背上的,可我还是有些爬不动了,唯有那一点点爬高的信念还支撑着自己!
爬上山峰时,感觉山顶好平坦的!其实我错了,那还不是顶峰,最高的山峰还在前边,老师让我们大家坐会儿稍微休整一下自己,再去攀登那个山峰的最高点,我一路急着追赶大部队,没有时间欣赏沿途的风景!其实一路上我都想坐下来休息休息,怕自己一坐就赶不上集体了,这会儿一听见休息这句话,就悄悄溜到一个离大家稍远的土包后面,坐在那里享受着“登高我为峰”的快意!四周群山尽收眼底,那时的我只知道心里特别的敞快,还不懂得“会当凌绝顶,一揽众山小,”意境,或许也有着那样的感受吧,那毕竟只是小孩心中的一种豁朗体验而已!我坐在山头探视山下,那盘绕的蛇形小路交错横贯,山下一条条玉带似地小河蜿蜒流向远方,好像是利剑一般插进山体,又好像被山峰拦腰截断,似回环缠绕着群山,又似出入隐没于群山之间,我感觉河水像调皮的顽童一般在和群山做着迷藏!
我看见在我不远处的半山腰里还有稀疏的几户农家小院,屋顶上已经升腾起做午饭的缕缕炊烟,我身边不远处一群牛羊悠闲的吃着青草,那时我对牛非常熟悉,可我从来就没有见过像云一样的绵羊的,看着那群游动的羊群我发着呆!耳朵里时不时钻进来从农家小院里传出的几声狗叫,这是我最深刻的记忆画面,至今还存放在脑海里,我只知道当时把自己身处何处给忘记了,全然不懂得这样一种状态叫做陶醉!我能荣幸的遇上画家和诗人能感受的那种境界,而我的思维中却少了那一份悟性和灵感,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只记得当我反应过来去找大家时,连个人影都没有了,全体师生都爬上了另一个山头,已经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
我一个人迷失在行程的途中,不能后退也找不到前行的路在何方?我茫然无助的上上下下跑了几个来回,木然的忘记了可以用哭声发泄内心的恐惧!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看见了我的前方山头有星星点点的人影窜动,并渐渐清晰起来,以飞一般的速度朝我所在的山头跑来,走近我之后,我才知道是王老师带领着四、五年级的一部分男生还有我二姐来找我的,大家看见我安然无恙的怵在那里,轻嘘了一口气,都倒在了草坪上休息……
王老师一把拉住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释然的说了一句:“没事就好,吓到了吧?”我摇摇头,此时,我看见了她泛白的脸色和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我是准备着挨上一顿批评的,可她什么也没有说,让大家休息一下就走,她也坐到一边去休息了,这时,二姐边哭边埋怨着我说:“你看你自己不小心跟着大家,能把自己走丢了,害得大家都为你着急,以为你被野狼吃了呢?(那时听说山上有野狼的,我奶奶就真的见过。)王老师为了找你,差点把脚给擦破了,把她结婚时才穿上的大红绣花鞋都给撕破了!”我悄悄扭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休息的她,我看见她左脚上的那只红色绣花鞋前边有一道三角形的口子,我知道王老师结婚还不到半个月吧!那双红色的绣花鞋是她熬了将近半年时间绣的呢,她白天要上三个年级的课,只有晚上才能抽出点点时间为自己做这双嫁鞋!这双鞋子对她来说多么的重要,费劲心血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那个时代,女孩子结婚都是自己给自己做鞋,没有现在这个时代这么方便直接去买就可以了。
王老师没有批评我,更没有提起自己擦破鞋子的事,稍作休息后就一路牵着我的手带着那些寻找我的男生向我们的目的地走去,姑父还带着其余的同学在前边山头等着我们呢。幼小的我知道给大家带来了麻烦,一路上什么话都不敢说,大家都以为我给吓着了,都在议论着我,其实我自己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我更不敢解释我是站在山端看羊群看忘了,其实不用老师批评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心里是非常愧疚的!我感觉自己犯下了一个特大的错误,如果不是为了找我,王老师的那双红嫁鞋是不会被擦破的,于是我暗自许下诺言,等我长大了一定为王老师做一双红色的绣花鞋,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我一定会给她补偿的。就这样我把这个默默许下的诺言放在了天荡山上,也悄悄的藏在了心里!
在此后的岁月里,我看见王老师又用花线精心的缝补好了那双绣花鞋,直到穿得破旧不堪,可每看见一次,那个承诺就敲响一次我的记忆。渐渐地我也慢慢的长大,经历着很多的事,学习、择业、成家、养育孩子,一晃就到了中年,至今也没有拿起过针线,连一双普通的布鞋都没有做过,就别说绣花鞋了,那个一直未兑现的承诺就这么遗落在那高高的天荡山上。也被尘封在记忆的深处。
王老师送走了无数届学生,或许她已经把那一次有惊无险的春游忘却了,也或许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坐坐聊起这件事,虽然她在我心里一直备受尊重,她也不知道她的那双红嫁鞋在我内心深处响彻了很多年。而我一路走来,并没有达到我理想中的有出息的一天,于是那个承诺也被搁浅在记忆的草甸上,直到今天。
师爱无言,却能为心灵吻上一道爱的印记!让我时时保留一颗感恩的心。让我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也学会了用宽容的心关注着与我有缘的孩子!把关爱传递下去。
重拾那段记忆,我用文字去刷新幼年的那个承诺,也算是一个最好的兑现方式吧,虽然我没有成为一个巧手的绣女,也没有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但我会在适合的日子里,真诚的去兑现我幼年许下的那个承诺,一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