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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包天与百年孤独
2011-6-27 14:12:11    来源:困困的博客    我要评论(
  
  在我年纪尚轻,无知无畏的时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翻译过加西亚.马尔克斯的著作。
  
  那是他的自传第一卷《living to tell the tale》,我从国外背了回来,一个朋友主翻,我客串,一天2000字,翻了15天。我记得非常清楚,我翻译的那段是这样的:
  
  “那事儿发生在周一。
  
  等到下一星期的周二,我和我这辈子最铁的哥们Luis Carmelo Correa在玩陀螺时目睹了这样一个场景。当时是午睡时分,万籁俱寂,我们俩突然被窗外的声响吸引过去。在荒凉的街区中央,一个女人穿着丧服缓缓走过,她旁边是个大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捧着一束包裹在旧报纸里的垂头丧气的花。她们都擎着黑伞以躲避灼人的阳光,但对同样灼人的路边恬不知耻的观客的目光,她们毫不在意,从容走过。这是那个贼的妈妈和小妹,她们要为那个可怜的墓碑献花。”
  
  这个场面曾经被加西亚.马尔克斯写进短篇小说《礼拜二午睡时刻》:一个贼被枪杀了,他的妈妈和小妹坐着火车到镇上祭拜他。马尔克斯后来在《番石榴飘香》里讲过这个场面的由来——他的小说全部来自某个形像,大家对他的这个创作小秘密早就了解了吧——他说这是他最好的一个短篇。
  
  我翻译的时候怀着捣鬼的心情,加进了许多儿化音,还有什么“哥们”这类词,这引起了一个马尔克斯迷的不满,他觉得我太不严肃了,简直侮辱了大师。当然对于《livingtotellthetale》该怎么翻译我们也有些争执:我觉得为了与内文的北京胡同腔搭配,该叫《故事大王》或者《生来侃大山》,不过,马尔克斯迷怀着郑重地心态为它起了一个更体面的名字:《为小说而生》。
  
  马大师在中国有如神明,他来自遥远的过去和异乡,可他深深地扎根在几代文学青年心中——如果有什么办法让那些憋着劲儿的文学青年袒露终生梦想,你会发现,有一半想再写出本《红楼梦》,另一半正在酝酿着再来一部《百年孤独》。因此,我跟马尔克斯迷朋友之间的友谊经历了小小的考验不足为奇,更大的波澜早已发生,并且持续了超过20年。
  
  那是1990年。马而克斯已经写完了他最重要的几部作品,有人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暴躁的老头,还有人说,因为名声,他必须学会深藏不露。他不用再担心下一顿吃什么,而是在墨西哥城和巴黎各有一间别墅,房间里有恒温的空调,桌子上放着黄色的玫瑰花;他也不再热衷给朋友写信——名声的确带来了一些麻烦,他发现自己的信件被卖给了出版社,但是他爱打电话,声调大大咧咧的,加勒比味儿十足,不过,他再也不吐露心声了。
  
  那一年马尔克斯跑到日本探望黑泽明,顺便来了趟中国,“未授权版本”《百年孤独》太多了,他非常生气,声称永不将作品授权给中国出版社。当时流传的主要有1984年黄锦炎等合译本(西语翻译,上海译文出版社)和高长荣翻译版本(英语翻译,十月文艺出版社),其他杂本无法估计。但是“不授权给中国”,还有另外一种猜测:因为政治观点。
  
  马尔克斯虽然赞赏古巴总统卡斯特罗,但那是出于文学考量——在马尔克斯眼里,卡斯特罗是个极为热心的文学爱好者,总是在演说词里保持着愉快的文学风格,甚至忧愁地说:“我来世真愿意当一个作家。”不能说马尔克斯赞赏或贬损社//会//主义,但他肯定赞赏为公民谋福利的政//权,有一回一个记者问他,你觉得你的国家需要什么样的政府,他回答:“任何能为穷人谋幸福的政府,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道理!”
  
  最近,授权版本《百年孤独》中文版出版(新经典引进,南海出版公司出版,范晔译),我跑到新经典出版公司去拜访,他们的总编辑黎遥陪我聊了半天。谈起了那有点沉重的“出版梦想”,“获得《百年孤独》授权,简直是中国出版总署的胜利”。谈了马尔克斯的出版经纪人卡门•巴尔塞斯,一个如同大师笔下的那种女人,在男人把世界搞乱之后,她镇定自若,表现出花岗岩一般的坚强。当然还有获得授权的那一天,那是春节假期,版权编辑收到了卡门的短短来信,在此之前20多封信都无回音。
  
  黎遥说,最后一封打动卡门的信,引用了那个著名的段子,就像段子里的场面一样,他们呼唤大师,并且渴望得到大师的回应。那是1957年,记者马尔克斯在巴黎偶遇海明威,他激动之下把手围成喇叭,对着海明威大喊:”大师——”,海明威不知声音来自何处,朝着街道回应:“再见——,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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