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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里的母亲
2010-10-23 10:46:07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中秋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特别是到了晚上,逼人的寒气、厚重的露水,常常令匆匆行走于村街上的人们,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还未来得及换去的单衣。
  
  不凑巧的是,越是在这样秋高气爽,少了蚊虫叮咬,能使人好好睡个安稳觉的美妙晚上,已年过六旬的母亲却越是繁忙——从农历八月初十刨来第一垛带秧的鲜花生开始,她在夜夜吃过晚饭后,必定会提着一把小马扎,披上那件蓝底白花的旧棉袄,扎上淡黄色的头巾,走向院门外的场地。那里,除了一垛垛带秧的鲜花生,还有我们白天从田野里割来的一垛垛谷子、掰来的一堆堆玉米、摘来的一袋袋皮棉……这些除了拖秧就是带皮的庄稼,都需要有人抽空整理出来后,放在秋阳底下晒干保存。我和父亲白天够累了,便都不愿晚上再动手去做一些什么。于是,和我们爷俩一样收割了一天庄稼的母亲,主动在晚上承担起摘花生、扒玉米、割谷穗等许多出力虽小但却繁琐无比的杂活。
  
  往往是,父亲喝了二两烧酒,歪坐在木沙发上不知打了几个时辰的盹儿,我睡醒一觉蓦然醒来,还能听见院门外的母亲,往一只塑料桶里摔打花生粒所发出的“咚咚”声。我不忍她干得太晚,就揉着惺忪的睡眼披衣下床,走出院门外劝她休息。她有时问问我几点了,然后说一声:“是太晚该睡了,明天还要接着干活呢。”就听从了我的建议,有时却干得兴起,根本听不进劝告,只说一句:“你去睡吧,我还不困呢。”头也不抬地继续着她手中的活儿。
  
  我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又不能点破,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抓她一个现行了。有一天晚上才十点多,我躺在床上看了几页书怎么也睡不着,便习惯性地走出院门去看母亲。只见皎洁的月光下,准备割谷穗的她,正一手攥着一把长长的谷杆,一手拿着一把铮亮的镰刀,歪坐在小马扎上点头哈腰地打盹。看她这姿势危险,我忙走过去一边轻轻地从她手中拿过镰刀,一边轻轻呼唤:“哎,哎,娘……”她惊醒后不由大窘,忙不迭地说:“我咋睡着了?咋就睡着了呢?”
  
  在这样月光朗朗的美好秋夜中,因为秋收的忙碌和劳累,我们都很少抬头看天,倒是坐在场地里干杂活的母亲,成为高天上那悠闲漫步的大月亮,不断在云层穿行中偶尔看上一眼的风景。除此之外,还有一黄一黑两条狗陪坐在母亲身边,还有墙缝里的几十只蛐蛐儿“吱吱吱”的和弦,不让她显得过于孤单。
  
  为让闲不住的母亲踏踏实实睡几个好觉,我曾建议再刨花生时在地里就摘干净了,再割谷子时光割谷穗,只把果实运回家,但母亲却心疼果子秧和谷秸,她说果子秧要喂羊,谷秸要做苫子,等搁在地里晒干再往家运,轻快是轻快了,但可惜这些秧杆会风干得乱七八糟,不如她在场地里整理得板正、耐用。母亲的勤俭、惜物、素朴,已深入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我再无话可说。
  
  父亲也曾劝她别再这么辛苦地熬夜,但母亲一句:“我晚上不干这些零碎活,放到白天去干,你们收庄稼离了我能行?!”就刚刚硬气地把父亲给顶了回去。
  
  ……我们谁也无法说服她,也就只好任凭她在清凉如水的秋夜深处继续做这做那,不过我们还是隐隐有一些担心,担心她已不再年轻的身体,会因这连轴转的秋忙出现什么状况。
  
  往往怕啥来啥。八月十六日这天吃罢早饭,我和父亲先到“包袱地”刨花生,而母亲说“达山坡”的棉桃风一吹又开了不少,她得拾一遍才能赶过来。但我们午饭也没顾得上吃,一直干到下午两点多,却还不见母亲的身影,急得父亲一个劲地埋怨:“这拖拖拉拉的老娘们,就四分多地的棉花拾一遍,咋这么费劲?她说不定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去别人地里给谁帮忙去了吧。”一年四季,因为热心肠的母亲经常招呼不打一声,就去给一些左邻右舍忙里忙外,我也这样想,就没怎么在意。
  
  天色傍黑的时候,我和父亲正把刨出的花生,连秧带果地往机动三轮车上装,远远看见母亲终于姗姗来迟,不过走近才发现,她脸上竟贴了一小孩巴掌大的纱布,几乎把她一半脸都给捂住了!原来,还是早上的时候,母亲拾罢两大塑料编织袋棉花,用小铁车推着路过陡峭的石夹沟,稍不留神便连人带车摔了个大跟头,等她爬起来才发现脸上鲜血直流……她慌忙去往村诊所包扎,可村诊所的医生说她脸上磕出一道很深的大口子,他们根本无法处理,她这种情况必须去镇医院缝合,于是她又等了半天城乡客车坐着去了镇上,结果这一来二去到现在才回来。
  
  从此以后,母亲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小心翼翼的,胆子也好像不再像以前那么大,有好几次我和她傍晚时分,走在被高高的玉米棵掩映之下,显得阴森森的山路上,她总是告诉我,又像是在喃喃自语道:“要不是和你在一起,我怕是再不敢走这夜路了呢。”再去院门外干活时,她也希望让父亲陪伴着,有一回我在睡梦中,听见轻易不发火的母亲冲父亲吼道:“你怎么喝上点猫尿就打瞌睡?快醒醒到外面去,我一个人在那里空荡荡地怪瘆得慌!”
  
  又过了几天,母亲磕破的伤口开始愈合,肿胀的半张脸渐渐复原,她的神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才在玉米地里掰玉米时告诉我说,她刚磕破脸那几天总害怕,是因为她在万籁俱寂的夜深时分,碰到了两件蹊跷事。一件是有一次她听到不知是谁家的老人,在疾病发作时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一件是她遇见一个好像小偷的外地人,长着一副流里流气的模样,老是在夜深的村街上转悠……母亲说,在静谧无声的秋夜深处,她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这两件怪事时,她刚包扎起来的伤口就不可抑制地疼、疼……
  
  不过我们都懂得,只要秋天的庄稼一天不收割干净,让它们都赤裸着身子接受阳光的洗礼,漫漫秋夜才是母亲最大最深的伤口,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毫无预兆地发作,使母亲或大或小地疼上一阵子。但我在帮过一个月小忙之后,却要返回城里了。我知道在冬天到来之前,母亲仍会面带既焦急又憔悴的神情,在秋夜深处一边干活一边守望,而我唯有深深的渴望,渴望秋天的粮食早日颗粒归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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