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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场里的老王
2011-3-2 10:54:47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城中心的公园里,有个近千平米的园形平台,平台四周边缘处砌半米高、一米宽的围墙,围墙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点缀得小广场生机盎然。这里,白天是小孩和老人快乐的所在;到了晚上,公园里华灯齐放,小广场溢满清丽迷离的霓光。人们俨然把这里视作舞池,喜欢跳舞的人,从城区的四面八方汇聚到此,翩然起舞,纵情欢跳。
  
  人们所跳的舞有两种,一种是广场舞,又叫排舞、秧歌舞,是大妈大婶的至爱,她们只占用舞池的一个角落;另一种,则是多数人喜爱的现代舞、拉丁舞。小小的广场,可称得上是个欢乐的海洋。音乐刚起,那些心急的人们就会立刻舞动起来。那美妙的音乐,强烈的节奏,让你立刻要踏歌起舞,沉浸入曼妙的舞蹈世界。你已无暇去顾及那些白天生活中的琐琐碎碎,是是非非,宠辱皆忘,烦恼全无,只可尽情地去享受音乐带给你的轻松和快乐。
  
  来这儿的人,不会被问及是做什么的,有没有钱,有没有官职,凡是来的人都会剥去白天的面纱,绽放笑容,放松自己。因而没有地位上的悬殊,也没有富贵的差距,有的只是放松,只是快乐。真成了城市生活的一道风景。
  
  这个小小的舞场,是喜欢舞蹈的人们自发组织起来的。大家凑钱买音响,推举舞蹈基础好一点的当老师,没有真正的领导,没有规章制度,纯属民间组织,谁都可以自由的来与往。每年,仅除夕、初一和雨雪天无人问津,其它时间,任何人,均可到公园门口的传达室,取出暂存在那里的音响设备,舞上一小时。夏季雨多,小雨没关系,给音响披上雨衣,一样的效果,一点也不耽误跳舞。雨中漫舞,少了平日里纳凉者的喧闹,反倒别有一番情趣。如果傍晚赶上接连下大雨,实在没法跳,人们会觉得一天的生活缺了点什么,全身不自在,特别难熬。当确认当天傍晚真的无法跳舞时,有不少人仍心有不甘,不肯离去。他们撑着伞,在公园里转悠半天,等待雨停的那一刻。总之,舞,已成为这群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现代舞,拉丁舞,花样真不少。没有人的舞姿能和专业演员相媲美,却也说的过去,男女搭配或者女女搭配,都可以跳上几曲,只要放松,只要快乐,就足矣。
  
  在所有舞者中,有一个人不得不提,他就是老王。
  
  老王,各种舞都会跳,却总是很难找到舞伴,他每天都会倒扣着手,在圆池边上转来转去的搜寻。找舞伴,是他每天必须做的事。因为,人们都不乐意和他一起跳舞。
  
  老王,是城郊的农民。城市的快速发展,让以种地为生的老王变成了以收取门头房房租为生的大房东。没有了土地,劳动了一辈子的老王满身的力气没处使。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可以活动自己筋骨的好方式——跳舞。这一发现,可不得了,老王每天早早的来到这里跟人学跳舞,学得很认真,很执着。屈指算来,已经是快二十个年头。如今的老王,舞场内各种舞蹈的花样、套路都会,节奏也把握的很准,但是老王却因为难找舞伴很难曲曲都有舞跳。每一支曲子一开始,不管是谁,老王都会热情邀请,但常常被拒绝。有时甚至整个晚上都找不到人舞上一曲,等到最后,只好悻悻离去。即使在数九寒天,长时间孤身站立,不到曲终人散时刻,他舍不得离开公园。虽然如此,老王并没有失去积极性,也没有阻挡他对舞蹈的热爱。一年四季,不管春夏秋冬,他每天都会早早的吃过晚饭来这里,提出重重的音箱,等待人们的到来。
  
  人们不愿意和老王跳舞的原因,主要是老王穿戴太本真,且舞姿不甚优美。
  
  老王夏天穿短裤短衫上场,这已经有一些与众不同。因为虽说是广场不同于正式舞场,但男士还是鲜有短裤背心的。更不用说老王的上衣敞开着,松垮地挂在肩上,黝黑的胸脯全部裸露在外,短裤软而肥大无型,全身衣服经过多年洗晒,变得薄而透明,已全然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脚上的布鞋,经常有脚趾露出来。腰间破旧的布腰带,长长的耷拉在小腹上部,随着身体的晃动不停的摇摆。他衣着不整,小节更从不在乎。公园里设有公厕,从几棵大松树下穿过去就到。可老王不愿意多走那几步,只肯走到大树近旁,背过身去,用身体遮挡一下跳舞者的目光,就把问题解决了。往回走时,边走边不停地系着腰带,让人很是替他难堪。单凭外观,人们很难将他和舞蹈联系在一起。听说,对于自己的穿着,老王也曾经想绅士一下,多次向妻子申请买一双皮鞋。但最终不仅没有成功,反而被骂了一顿。老伴说,男男女女拉扯在一起不成样子,现在不反对他跳舞已经足够宽容,和别的女人跳出问题就甭想回家了。从此,老王便死了这份心思。
  
  老王种了大半辈子的地,对土地的深厚情感已经融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因此他总是忘记别人的提醒和纠正,在舞蹈动作中添进了太多的劳动动作,或者说将劳动动作揉进舞蹈动作中。因而他舞动的幅度,常常夸大了很多,用力也太大,看上去一会儿像用力摔稻谷,一会儿又像用力锄地、踩麦垅,动作十分机械、呆板。
  
  与这样与众不同的人共舞,势必会招来更多的关注,哪个舞伴愿意接受这样的关注呢?
  
  和他跳过舞的人都知道,老王的手很粗糙,犹如荆棘,令人不舒服,他不经意间稍稍用力一握,就会把对方的手扎疼。高兴了,他还会还会喝一点小酒。这时,即使老王不敢大口喘气,那浓浓的酒气、微红的脸颊也能被对方察觉,人们自然也就不会再有第二曲跳下去了。这时的老王,只能继续寻找下一个舞伴,实在亟不可待时,老王会走到跳排舞的人群里,攫取一个面孔稍稍熟悉的人,央求道:跳一曲吧,暖和暖和,消化消化食儿,不会,我教你……被邀请者会连连摆手:不跳!不跳!即使有人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勉强跟他走出来,也会很快再找各种借口回去,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们走远。他的情绪没来得及落寞,就匆忙地去搜寻下一个有可能被他劝服的人。他每每找舞伴就像乞求别人的施舍,可人们像被统一过口令一样拒绝他的盛情邀请。只有刚来到这个舞场,不太熟悉情况的人,或者初学跳舞又苦于找不到老师的人,才被老王拖住,跳上一、二曲。此刻的老王撒欢般尽情欢跳,陶醉在自己的舞蹈里。
  
  老王最崇拜的人,是一对夫妇,他们在市级中老年舞蹈大赛获过奖。每当该夫妇来跳舞,他就会用极羡慕的眼神,围着他们看个没完。老王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舞蹈比赛。老王做梦都想成为舞星,即使当不了舞星,能跳的有点“范”,像这对让人羡慕的夫妇也好!可这些年来,这个简单的愿望还不曾实现,甚至不好找舞伴的状况也没有得到过改善。他不愿想别人不愿和他跳舞的原因。也不想那么多。但凡被邀请人不拒他千里,老王会反复邀请,这曲不行就等下一曲。只要有人肯赏光,他已经十分的满足。
  
  每天能不能跳上几曲,老王似乎已经不在乎,每天晚上来这里,听听这熟悉的音乐,感受一下这欢乐的气氛,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实现梦想的人是快乐的,但那些追逐梦想过程中遭受着挫折但一直不放弃的的人,却是幸福的。也许在日后舞场里,老王还会经常被人拒绝,但生活不会拒绝他,舞蹈不会拒绝他。面对老王这样的一个人,又有谁能阻止他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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