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黄昏
2010-2-5 10:55:11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文章以农村农家为背景写了做饭的年老妇女,和辛勤恩爱的男女,以及活泼可爱的孩子们的活动场景。同时文笔细腻的写出了人物的细微动作以及人物的语言的风格,和农村清新怡人的景色,无不透露着农村的可爱与人物的朴实。问好作者。
黄昏来了。
太阳的光线已经很斜了,傍晚快要来临,前排临居家的房子向后投来了半个晒谷坪的阴影,它表明了与天黑之间还有半个晒谷坪的时间和距离。然而阳光依然很明朗,没有丝毫含糊的念头,天空向更高处慢慢退去,向更远处慢慢隐去。在寨中几棵高大的枫香树尖上,有几只鸟眺望远方,我不知道它们的窠是不是在树上,但黄昏无疑是一首归家的序曲,无论是人、畜牲,还是鸟儿……
这就是乡村的黄昏。
村庄是炊烟的故乡。屋顶上已经升起了炊烟,那炊烟有时是淡蓝色的,有时又是乳白色的,丝丝缕缕,如轻纱一般从屋顶上升起后,在屋后的树林间缠缠绵绵地绕来绕去,然后在晚风的陪伴下,与其它屋顶上的炊烟汇集在一起,飘向山野,将满天的彩霞渲染得绚丽多姿。这时,一个老妇人在菜圃、院子、堂屋、厨房,姗姗地穿来穿去,嘴角边浮着一丝浅笑,脸上的皱纹里也盛满了笑意,就像一朵晚秋的野菊花。老妇人从菜圃里采了满满一竹篮的辣子、茄子、豆角、酱瓜;来到院子里,从角落的鸡笼里摸出几颗鸡蛋;又顺手从瓜架下摘了几根嫩绿的丝瓜,丝瓜蒂上还有淡黄的花儿……几缕发丝垂落在脸上,偶尔挡住了老妇人的视线,她用手撩起头发的动作还是如同年轻时一样,那么灵巧,那么轻盈,那么淡然,有一种节奏控制中的自如。老妇人办饭炒菜的动作仍然那么麻利,你看,腊肉切得很均匀,不厚也不薄;堆在案板上的辣子,既有长条的,也有颗粒的;装在篮子里的丝瓜是条状的……饭香和菜香从厨房的门缝里出来,在院子里飘荡。
潮湿的空气里,荡漾着新鲜的野草和泥土的气息,就像沐浴后还没有来得及散去的水气,使人舒服极了。河坝坪的水田里,满眼都是嫩绿的稻谷,崭齐地织成一片,从水坝前面一直伸展到远处,被沉没在暮霭中的一抹青山像屏风一样挡住了。水田里,一个女人正弯着水竹似的柔腰在薅草,女的显得平静而安祥,汗水从她有些绯红的脸颊上流下,形成了带有黑色的汗痕,美丽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红黑相间的脸庞,发梢上沾着几粒汗珠和几颗草末,汗珠和草末在晚风中有些摆动,她偶尔直起腰,朝田埂上看看。一个男人敞开怀坐在田埂上抽烟,烟雾从口中喷出,在头顶上盘旋着,男人不时扇着右手中的斗笠,丝丝风儿拂去脸上的汗水,男人看着田中的女人,就喊了一声:“孩子他妈,收工算了。”女人没有抬头,却应了一声:“哎——快了,就差一行了。”男人看看天色尚早,便唱起了山歌:“莫怕苦来牟爱甜,哥妹同心就要连;妹是天上七仙女,仙女不把董永嫌。”女人听后,受到感染,也来了雅兴,随口一张唱道:“我郎有心把花栽,妹要有心砌花台;花台砌好花叶茂,花儿不谢开万载。”一抹晚霞落在了女人的背上,身子全部让粉红色柔和的光线包围。
夕阳下,风从远处缓缓吹来,如佛手一样,柔柔地抚摸着路边的草木,沙沙作响;鸟儿栖落在树上,伸出尖尖的小嘴,梳理自己的羽毛。山道上,走着一头大黄牯和一群山羊,牛羊们迈着方步悠闲自在地走着,对着渐行渐近的农家发出“哞哞”和“咩咩”声。大黄牯不时走到路边的水塘边,喝几口水;羊不时窜到草坪里,啃几口嫩草。挂在牛羊脖子上的铃铛声“叮叮当当”的响着,声音被风儿送到老远老远的地方,又从老远老远的地方送来,于是铃铛声与鸟鸣声、虫鸣声混在一起,令人耳不暇接。牛羊后面,走着一个老头儿,老头儿叼着烟袋,扛着锄头,慢慢地走着。老头儿不时哼几句山歌,山歌是触景生情的,即兴而哼,词是随意而编,调子却不变,老头看见树上有两只画眉鸟,就哼道:“树上画眉叫得乖,一步一步叫拢来;叫地拢来两成配,叫不拢来两分开。”看见山坡上有一朵开得正艳的喇叭花,就哼道:“开见山坡喇叭开,双手去攀青石台;伸手去摘花又谢,缩手回来花又开。”看见一只蜜蜂在采蜜,就哼道:“隔河看见花树开,我变蜜蜂采花来;蜜蜂见花两拍翅,花见蜜蜂自然开。”
红润而安详的夕阳,静静地浮在群山之上。远处,西边头,金色的余晕像面巨大的纸扇子,抖开道道桔红绚丽的晚霞;近处,是桔黄色衬托着蓝色的高空,在云块的空隙处,露出蓝色的线条,极其鲜艳。小路上,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走着。路下坎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溪里落满了五彩缤纷的晚霞,晚霞随溪水流动,鱼儿和虾儿在彩霞中游来游去。小女孩走到石桥边,看见坎下有一朵紫红色的野花在风中摇曳,就喊道:“哥——那儿有朵花,帮我去摘好吗?”小男孩问:“在哪儿?”小女孩用手一指,小男孩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望去,赶紧去摘;摘回来后,把花儿插在小女孩的发上。小女看见水里有一条大杨羔婆,一会钻进岩洞,一会儿在塘里摆动,又喊道:“哥——水里有条大杨羔婆!”小男孩站在岸边,问:“我怎么没有看见?”小女孩拍着小手说:“她钻洞了。看,她又出来了,在那儿。”小男孩立即丢掉书包,绾起衣袖和裤角,下到水里,不一会儿,一条又大又肥的杨羔婆泼刺刺地在手中晃动:“妹——快看!”男孩和女孩顿时欢蹦乱跳起来。
太阳渐渐沉落。屋檐下飘起老妇人长一声、短一声的呼唤,于是,老头、男人、女人、孩子,还有鸡们、鸭们、牛们、羊们,加快了脚步,朝同一个方向——炊烟升起和笼罩的老屋、爬满瓜藤豆蔓的竹篱和竹篱围起来的院子拢来,夕阳一路紧跟着,留下一路的碎影。
夕阳软绵绵的,像刚刚落地的婴儿,在晒谷坪上爬来爬去。霞光洒满了小院,瓜架下尽是斑斑驳驳的影子。老妇人把涂着红漆的八仙桌,搬到瓜架下,把弄好的饭菜摆上桌后,老头、男人、女人、孩子也回来了。老头把牛羊赶进了牛栏羊圈,男人和女人把锄头、背笼放到堂屋里,女孩把书包摆在桌子上,男孩把鱼放进鱼池。一切都做完后,经过一番洗漱,大家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菜是很丰富的,一碗腊肉炖干蕨菜、一碗鸡蛋炒辣子、一碗丝瓜酱瓜汤、一碗红烧茄子、一碗豆角酸,香味浓郁,沁人心脾。老头说:“他娘,快坐拢来!”男人和女人说:“娘,坐到这儿吃!”男孩女孩拍着竹椅说:“婆婆,快来!我让你坐!”老妇人忙说:“好,好!就来,就来!大家快吃吧,都忙了一天,早饿了。”一家人其乐融融,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晚餐。晚餐有如老酒一样醇绵,不急不缓,优哉游哉。
夕阳像一个捉迷藏的孩子躲到山背后去了,让小伙伴找也找不到。西边收回了最后一抹清淡的晚霞,深蓝色的天幕便渐渐拉了下来,夜色轻轻地从四周走拢来,包围了村庄。村庄里,山风吹响了林涛,发出轻轻的梦呓;流星遮住了明月,露出淡淡的星光;几声狗吠隐隐约约从小巷里传来……
这时,黄昏嫣然一笑,又悄悄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