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里的虾仁香
2010-4-15 12:53:32 来源:网络 我要评论()
编者按:挚爱亲情,怀念过世的奶奶,虽然离世很久了,但是依然是活在了作者的心中。奶奶的和蔼可亲,奶奶的关爱自己,奶奶一手的好菜让作者留恋忘怀。作者倒叙的手法写出了对于奶奶的怀念。情感真实。问好作者!
清明时节的雨总是涓涓小流,濛濛的,像要织成一个梦,一个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梦。然而我在一个没有雨的清明节里,却有些不知所措。昨天的雨,下的真猛!没有一丝的留情,以至于今天不留给我一片梦幻的色彩。
窗外的风透着昨天的湿,阳光照在身上,没有温度。车子的轮,不断的滚,溅起的水,砸在逝去的景上,鲜艳的绿染成污浊的灰。学校的假,真短!轮儿滚得,真慢!时间过得,真快!一个小时的车程,像在时间的生命中走了一个轮回。走在窄窄的乡间小道上,一切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树,毅然挺拔俏丽;河,依旧叮咛澄澈;山,还是清秀厚实。不见一丝一毫的变动,一年,这样;十年,这样;百年,这样。我走着,走在人生二十年一直在走的路上。
几段直路,几个拐角,几个山坡,家就在眼前了。一个稀疏的影,像凝在了记忆的画中。
爷爷!我回来了!
嗯!
爷爷的脸上,几道皱纹,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稀疏的发又添了几分白意,微舒的淡眉下深陷的眼窝环上了淡淡的黑影,眼神中凝着点湿,偶有的神采,一晃而过。清瘦的脸颊,有点内凹,隐隐失了往日的润色。一身深蓝的中山装,显得背有点驼。看到我时点了点头,边往回走边问我学校的事情。问的有些凌乱,也有些重复,我默默地跟在后头,凌乱的答着,重复的答着。
回来就好!待会,去看看你奶奶吧!
嗯!
放下几件东西,稍坐了会儿,在家里转了转,发现家景如昨,没什么变化,只是少了个端水的人。奶奶是我读高三的那年去世的,享年71,古稀即殁,算是正常。然而我终是不能释怀,一个在一起生活十几年的人从有到无的转变,一个人痛苦的离开。
奶奶得的是肠癌,发现的时候,已近晚期。住院的那会儿,我因是寄宿,离家较远,对此一无所知。假期回去,才发现家里空空如也,还是邻家奶奶赶来说奶奶住院了,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人就懵了,慌了神,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忙扯着邻家奶奶问情况。越问,情况越不祥,心里越慌,泪都逼到了眼眶,愣愣的听着,我是多么的希望能从邻家奶奶的嘴里听到一些对奶奶有力的消息,哪怕一丁点也是莫大的安慰啊!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到医学在治疗癌症领域的不足和“人力有时尽”的无奈。
奶奶的坟离家不远,就在家门前池塘对面的小丘上。站在家门前就能看到,坟周围围着蓊蓊郁郁的树,浓浓的一抹绿意,像镶在青色的山延上,与山融为一体。沿着塘沿走,风轻轻的吹,池面泛起层层皱纹般的绿漪;沿池生长的荆棘簇,弯着腰,摇了摇,却像极了奶奶弯着的背;塘尾弯弯的杨柳,吹起的柳絮一荡一荡,是留长飘逸的发。我总在想,奶奶应该和大地融为一体了吧!那么,这些就是奶奶留下的痕迹。
走到丘下,可以看到一束水泥梯直耸而上,道旁有人高的松树,精沛神爽,古意盎然。梯阶三十二级,没什么含义,我却喜欢数,一级,两级······像在数和奶奶在一起的岁月,也像在数自己活过的岁月。我默默的数,单纯的数,希望一直数下去,就像小时候我睡不着时奶奶教我数绵羊,那样奶奶就会睡在我的旁边。短短的三十二级,我像数过漫长的年月,数着数着,就到了离别的尽头。
到了丘上,依旧是水泥铺地,道旁却多了许多植被。近处有紫嫣的紫罗兰,簇拥的蝴蝶兰,开谢留红的杜鹃。稍远点的有阔叶的四季青,绿裳的金钱橘。在山延边的是一簇簇的茶树和艳红花瓣的茶花,周遭的一圈将墓地及花园紧紧地围着。
走近些坟头,就可看到一棵齐胸的茶花树,格外的耀眼,圆圆的裹成一团,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茶花,有含苞待放的,嫩嫩的蕊尖,探出点头,像新生儿迷茫偷窥着这个世界;有徐渐开启的,乍看流露出丝丝春色,隐隐的美,撩烨动人;有花息全绽的,红中透白,涵养着桃花的娇嫩,伸展着玫瑰的仪姿,映现着牡丹是雍容;也有花残瓣落的,外层的瓣儿或已泛黄或已凋零,独留中间的蕊潺潺的看着四周,神态中透着失望和无奈。一棵茶花树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神奇!
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就在那么的一瞬间开在了一颗小小的树上,人生的苦辛和酸甜,毫无征兆的显在了笑靥的花上。奶奶生前便喜欢侍弄这花儿,总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我想这大概就是奶奶生前喜欢它的原因吧!爷爷读懂了它,并在坟前种上了它。
我轻轻的走近茶花树,深深的吸着那似有近无的花香,似要把它所有的美都吸入心脏,流入骨髓,永远的保留。慢慢的“花香”愈浓,有点嫩,有点鲜,有点腥,还有蒜叶香······这,竟是我最喜欢最熟悉的“炒虾仁”的味道,蓦然抬首,却看到丘下的屋飘出缕缕炊烟。我不禁笑了笑,笑这莫名的偶然,笑这冥冥中的必然。
现在,还真怀念奶奶炒的虾仁啊!那虾仁,真香!那种虾仁,一定要是清晨五六点的青黑小虾,虾不能过大,大了就觉得老,也不能太小,太小没有口感,须是成人小指大小,这种虾在八月份是最多的,五六点起来,我还在迷糊,奶奶便说这个时候人是最有精神的,虾也是最有灵性的。
虾捞上来会放在桶中养会儿,我就常常乘着这当儿,拿根稻竿伸进桶里逗虾,看着虾用螯夹着稻竿被我拉出水面,便觉的十分有趣。虾养会儿吐了肚里的脏东西,烧红的锅也就在奶奶的篝火下准备好了,奶奶弯着腰走过来,将我拉到一旁,叫我等着,这个时候,我总喜欢站在灶旁,看着奶奶炒虾仁。
奶奶是弯着腰的,我小时候总喜欢叫奶奶把腰伸直,这样便能长得高,奶奶便说伸着腰会累,只要我快快长高就行。看着奶奶要勉力的伸直腰去炒虾仁,我总想去搭把手,奶奶却是不让的,说我会把虾炒老,老了便不好吃了。
现在想来,哪是怕我把虾炒老,而是怕锅里的油溅到我身上。奶奶炒出来的虾,永远都是黄红中透着肉白,不老不嫩,恰到好处。这样的虾仁,还没有进行煮的程序,就能进口,而且味道鲜美丰腴。虾一离锅,我就迫不及待的用手去捏,扔到嘴里边嚼着边叫着烫,奶奶总会在这个时候笑看着我,不说话。
闻着丘下飘来的虾仁香,记忆在香味中飘荡。垂首品着夹杂着虾仁味的茶花香,余晖掠见茶花树间的一抹眩红,鲜艳欲滴的花苞,参杂在粉色茶花间,是那么的别样,像春日第一道阳光里枯柳梢头的第一抽嫩柳;像山间小寺传来的第一鸣钟磬;像皑皑白雪万物静音时崖壁上的第一剪梅······
透过火红的茶花苞,我看到了奶奶,那银白色的发,那卧蚕似的眉,那消瘦的鼻,那清秀的脸,那永远慈祥的笑容。模糊了清晰,清晰成了心中的影,影化了绵绵而娇艳的茶花苞儿。
岁月,轻轻的走,我在这里挽留。留不住心中的影,化成轻怨的哀愁。你,轻轻的走,我在这里挽留。记忆里的花香,珍藏了曾经的美好。轻轻的走,你留在了我的心头。
走到坟头,我三拜九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