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尔和平奖原本是极郑重、极崇高的荣誉,按照诺贝尔的遗嘱,它并不和另4个奖项同时颁授,而是特意选择在每年12月10日,即诺贝尔逝世纪念日颁发,地点也在挪威奥斯陆,而不是瑞典的斯德哥尔摩。
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自1901年诞生起,这个奖项的获奖者都经过千挑万选,有时甚至会出现空缺,即使以美国这样的超级大国,奥巴马也仅仅是第三位获奖的现任总统。不仅如此,诺贝尔和平奖还常常刻意表现出不慕权贵的清高,美国此前两位获奖总统,一位是1906年的西奥多.罗斯福,另一位是1919年的伍德罗.威尔逊,他们获奖时,美国尚不是世界首席强国,从威尔逊至奥巴马,期间竟间隔了足足90年。
如此背景下,奥巴马的获奖本应是极郑重、极崇高的,本应获得一片祝福、慰勉与喝彩之声。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如果说国际社会的头面人物们还多少保持了一份礼貌与矜持的话,美国人自己却显得颇有些不给面子,《华尔街日报》称奥巴马的当选为“奇怪的消息”,美联社的报道惊呼“为什么”,《纽约时报》的文章直言不讳其“资格不够”,而法新社记者在喀布尔街头遇到的一名美国大兵干脆反问——奥巴马,他真的做过些什么?
正如许多质疑者所指出的,奥巴马在和平问题上说了很多,但几乎没有一件真的做到了的:他在巴以之间辛苦斡旋不假,但巴以关系却并未因他的斡旋而获得任何进展;他积极倡导全球无核化没错,但在他的倡导下,“准核国家”数量不减反增,印、巴的核武库几乎再不受约束,而朝鲜、伊朗核问题的解决也遥遥无期,甚至放弃核计划已久的巴西,也“打擦边球”一般地开始发展核潜艇,不论是别国或美国自身的核军备,都未见削减的迹象;在他的领导下,“反恐战争”仅仅取消了名号,伊拉克撤军进展迟缓,阿富汗持续8年的战事更弄到要增兵的地步;他摆出了更温和、更多边主义的姿态,甚至主动放弃了欧洲反导系统,但俄美在北约东扩、格鲁吉亚问题等方面的分歧依旧,久违的俄罗斯核潜艇甚至干脆开到美国东海岸“示威”……诺贝尔和平奖的获奖标准“为促进民族团结友好、取消或裁减常备军队,及为和平会议的组织和宣传尽到最大努力、或作出最多贡献的人或组织”,奥巴马显然不够格被称为“作出最多贡献”的人,或许他可勉强被列入“尽到最大努力”的行列,但不论与自第一届获奖者、国际红十字会创始人亨利.杜南,至上届获奖者、极富争议的芬兰前总统阿赫蒂萨里的众多获奖前辈相比,或与其他203名候选人相较,论功劳、苦劳、疲劳,他又有多少不落人后、可供夸耀之处?
诚如波兰前获奖者瓦文萨所言,奥巴马上任不久,“还来不及做多少事”,缺乏维护世界和平的实际成就不应过于苛责,但人们不免要苛责一下挪威诺贝尔委员会的5位评委——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将上任仅9个月、还来不及用实绩为自己辩护的奥巴马,放到了任凭众人嬉笑怒骂的火炉之上?
阿赫蒂萨里和阿罗约等各国政要在为奥巴马辩护时声称,颁奖给他是“对其未来作为的鼓励”,倘这果真是一项考量,那么地球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获得诺贝尔奖,而且一名普通美国婴儿的获奖资格,应远比奥巴马更大,因为两相比较,婴儿的未来显然更有潜力、更值得期待、更需要鼓励和扶持。
事实上,不管承认与否,选择奥巴马最显而易见的好处,是避免了许多麻烦:不论是近年来的多位当选者,或此次204人名单中相当一部分人,都存在诸多国际争议,对他们的选择,将不可避免地带来压力、争吵,乃至更严重的后果,奥巴马虽成绩平庸,不负众望,但选择他却是相当保险的:不论何门何派,不论满意或服气与否,至少不至于对这样一个人选的脱颖而出,表现出强烈的愤怒或激烈的反应。
显然,尽管将诺贝尔和平奖授予奥巴马,不能起到奖励和平努力的初衷,但在评选委员们看来,这样做仍然是“为了和平”——避免围绕获奖人选的国际争吵,以及自己因此被卷入争吵的漩涡。
然而这样做的代价,却是让诺贝尔和平奖的成色贬值,让评选的公信力进一步下降——尽管近年来,这一奖项的争议越来越大,但像此次这样,连本国都雷声一片的现象,却仍然让人大跌眼镜。诚如许多评论者所质疑的,哪怕真的仅仅为了避免争议和纠纷,在204人的名单中,也仍然有许多更合适的选择,如刚果东部冒着生命危险工作的穆克维戈、在阿富汗苦心孤诣重建学校的格雷格莫藤森、在埃塞俄比亚穷尽半个世纪心力对抗妇科疾病的哈姆林医生,等等,抛弃这些默默为和平事业奋斗数年、数十年的无名英雄,却去选择一个并无地方行政经验的政治新人类,一个前美国参议院的资浅成员,一个刚刚履新9个月的美国总统,实在是太不公平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