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父爱如山,是我们人生道路上的依靠与温暖。文章语言朴实,感情真挚,叙事与抒情完美结合。推荐!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生活至今没有轰轰烈烈过。他只教了大半辈子的书,平淡如水。
唯有的惊人之举也是从村里与父亲同辈的“大力士”们口里听说过来的:年轻的时候他们与我父亲打赌比力气,然而在他们眼里无缚鸡之力的穷教书匠,却能挑起三百多斤的担子,脸不红,气不喘,健步如飞。
父亲对我们兄弟几个很是严厉的,特别是对我这个老大更为严厉。说我小时候“调皮”,这已经是很客气的话了。大概除了没下海捉过龙,没上山打过虎,其他任何有关“调皮捣蛋”的事情都有可能有我的份。因此,我的童年既是翻着筋斗云过来的,也是在父亲的“怒喝”声中和“追捕”之下度过来的。也因我是兄弟几个的老大,父亲就经常教导我:兄弟合在一起好比作元宵舞龙,老大就是龙头,舞得好,后面的兄弟自然就跟的舒坦。因此做人要行得正,言出必行,为弟弟带个好头,也因此父亲对于我这个长子,是极为严厉的。可是小时候的我却老是和父亲“唱反调”,这就为此没少遭受父亲的“追捕”和“毒打”。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教我们的是个老学究,每天早自修的时候他都能在我们摇头晃脑又朗朗的读课文声中,糊里糊涂地趴在讲台上做着春秋大梦。有一次,我在老学究又睡着的时候,呼啦啦地招呼了几个同学从教室后门溜出去,躲在学校外面茅房的背后,玩起了用纸折起来的“扑克牌”(就是小孩子玩的卡片,现在可以买得到)。由于父亲是教师,我家的纸张多的是,原材料就不用发愁了,所以不用在乎输赢。也由于如此不在乎输赢,因此我总是赢多输少,那时候我的床底下,枕头里,甚至被窝里都被我藏满了赢来的“扑克牌”。但是我的同学们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输了就老想从我身上翻本,要翻本就得要有本钱(就是用来折“扑克牌”的纸)。可是他们又没多少本钱,家里拿不出几张纸的。大家小时候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我的同学们看着自己满书包的“纸”,机灵一动,就纷纷撕了课本作业本用作本钱,以作来最后赢我的希望了。
那天我的运气实在太好,赢得他们丢盔弃甲,一败涂地,以至于把某些同学的整个书包都赢了过来。可能同学想着上课的时候要是没有这书包课本什么的,怕是不行。于是就苦苦求我归还。我指着用茅草盖起来的茅房说:“你们敢把这茅房放火烧了,我就归还赢来的东西。”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句话,几位已经输红了眼睛的同学,为了自己的书包却是真去照做了,刹那间,火光冲天而起。
于是东窗事发。看着父亲怒气冲冲地对我大步而来,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立马飞身逃跑。终却是跑不过父亲,小屁股依旧是要遭殃。
有时候弟弟被人欺负,我自然就得冲上前去表现当老大的职责,将那些“坏蛋”打得落花流水或是鼻青脸肿。事后,父亲可不管是对是错,只要被他发现,就得唯我是问。每每这时候我就辩解:“这明明不是我的错!”父亲就怒喝:“人家打人已经不对了,你为什么还跟着犯混?”看着父亲又想上来“揍”我,我自然就得逃跑,于是一大一小又开始比赛起“百米赛跑”。
小时候这样的情景我如今已经记不起到底有几回了,只记得后来我越逃越快,再后来,我在前面跑,父亲在后面追,一前一后的父子俩没有在村里转完一个圈,父亲是肯定追不上儿子的。
从我六岁起,不管刮风下雨,天刚蒙蒙亮时,父亲必定把我从被窝里拉起,然后让我帮他将锄头背到地里去。小时候都贪睡,有时在田间小路上能边走边打瞌睡。父亲以为我故意磨磨蹭蹭,就在后面大声吆喝,即便如此,有时如此走着走着我也便会直接走下路边的田水里去,惊起大群嗜睡的青蛙四处逃散。到了地头,父亲却让我放下锄头,再一个人转身独自回家。
苦是受了,却让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也锻炼了耐力和胆量。高中的时候,我是班里每天起得最早的一位,当我在操场上跑完50圈的时候,其他同学才睡眼朦胧地起来。那时候,要是有哪位同学想早起的话,那么他必定会在前一天晚上和我打招呼:“记得明天早上叫起我。”
当我看着父亲对着我当年的一张张中长跑奖状笑眯眯的时候,我不禁要和他打趣:“爸,多亏了你哈,没你的打和在后面追,我也没这份耐力和速度。”
每次,母亲只要在旁,都得微笑着为父亲辩解:“你也不想想,你爸哪次把你打疼了?”
我初中的那个冬天,父亲患上了“坐骨神经痛”。每天痛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碰巧村小学的校舍刚刚建起来。父亲大概想着从此以后能搬进新学校,很是兴奋。人一高兴起来兴许能忘却自己的身体病痛。
那个礼拜六,天刚蒙蒙亮,正是最冷时分,我照例起来沿着村子跑步。当跑到新校舍旁边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那呼哧呼哧地忙碌。跑近一看,却是父亲在砌学校的围墙。想上前帮忙,却被父亲挥手赶走了。
回家后就听到母亲气恼的唠叨:“这天寒地冻的,你爸不要命了!一夜都在帮公家砌围墙!”
这时,随后赶回来吃早餐的父亲却笑着说:“我不就想早点搬进新学校嘛!”
那时候农村会字的少,上头也曾经经常安排扫盲班,却是效果甚微。所以村里家家户户逢有红白喜事,父亲是一定会被请去“管账”,也因此,村里人对父亲不叫“老师”,而是称呼曰“先生”。至于那个“管账”的习俗,也就一直延用至今。
记得第一次脱离父亲,在城里过年的时候,我长长地吐了口气,暗想终于脱离了“苦海”。却又想起,原来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并不是被父亲“追捕”和“毒打”,而是过去大年三十被父亲拖住帮忙给村里人家写对联。那对联可是要写得天昏地暗才能结束-从凌晨起来,爷俩一直要写到家家户户放鞭炮过年。所以那时候看着小伙伴在大年三十穿上新衣服能快乐地四处玩耍,我是很羡慕的。以至于自己现在一看到有人在那写毛笔字,就头晕恶心。
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我天天上班,儿子就随同他妈妈去了奶奶家。据说儿子很厉害,晚上一定要抱着睡觉,一放手他就张嘴使劲哭,奇怪的是白天没人抱,他却呼呼大睡。这样一直闹到三四个月以后。那几个月里,家里人都苦不堪言。妻子就天天打我电话抱怨,完了,完了,咱们怎么会生个混世魔王出来?唯有我父亲整天乐呵呵个不停。
后来却听不到妻子的抱怨声了。
那个周末回老家看儿子。看到父亲整晚都抱着孙子坐在沙发上与其逗笑。夜深时,父亲可能坚持不住了,估计是他自己也睡着了,打着呼噜,孙子却还是抱得紧紧的,也没见摔下来。
我奇怪地问母亲。母亲就笑笑说:“你爸是被你小时候搞习惯啦,你儿子如今不是和你一样的?你小时候晚上不睡床,一离开摇篮就闹,而且一定要将摇篮放在床上,不停地摇,你才能让人安生。这样一直到你学会走路之后才好点。”
想想,暗自庆幸我儿子还算听话,如果像他老子当年那般能折腾人,那咱如今可有活罪受了。
那日带儿子回老家。刚一到奶奶家,他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泥人似的随着刚认识的伙伴们跨上了牛背逞英雄笑傲天下了,而且正准备指挥众人,爬上村口的那棵听说已经上了千年的大樟树掏鸟窝。
我气得正准备给他屁股三巴掌时,父亲笑着挡住我说:“这树我小时候就常上去,就让他也上一回呀。”
这事后来被妻子知道了。至此,每当儿子一顽皮,她就老说是被我父亲惯坏了的。
昨日父亲又亲自给我送来很多时下季节里的蔬菜。我试探着让他以后别带了,他却说:“这是咱自家种的,没污染吃着放心!”
其实父亲知道如今市场上的蔬菜也不会有污染,只是他想借此见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罢了。